挂下电话。
杨老师一把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机。
“就知道看电视,跟你儿子打电话没有星光大舞台重要啊?这期你不都看了?重播也舍不得离开一眼是吧?”
陈老师神情略微无奈:“你们打电话我听着呢,这不声音都给你调小了?我这一心二用呢。”
“还一心二用,我看你是没心没肺,你儿子是越来越不好管了,让考研不考,让考公不考,让回来当老师不回,想留在京城?行啊,让找个稳定点的大单位也没找到,一天天喊着拍电影。”
“今天三班的老刘问我,说你儿子是不是毕业了?在啥单位?我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了。”
“老陈搁你你说啥?我说我儿子拍电影呢?”
“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谁能相信啊?”
“这拍电影拍了个啥我也说不清楚,人家没准以为是什么诈骗传销呢,上次他二舅妈打电话,拐弯抹角的暗示我别是这小子混到什么黑社会里面去了,这大城市乱的很,一不留神就入了歧途了,你说她这一番好意我还不好生气。”
“放寒假了,咱们去京城看看他。”杨老师一拍大腿下了决定。
陈老师叹了口气:“我去不了,我带的实验班明年就中考了,寒假我得好好准备一下最后的冲刺教案。”
“再说了寒假那都快过年了,儿子过年不就回来了?你去不是多此一举?等他回来了有什么问题再当面问嘛,而且孩子在京城也是租的房子,未必有咱们住的地方,难不成住酒店?”
“你这榆木脑袋,我去他那儿,和他回家那能是一回事吗?”
“我不得看看他住的地方啊?他一个刚毕业的学生能有多少钱啊?长安居,大不易,京城里租房得多贵啊?要是住的电视上演的那种群租房,我不得把他弄回来啊?要真是这样,你不去看看,你光问,他能说实话?”
“还有生活,晚上十点多了才下班,这么忙能有时间做饭?不做饭,还能天天到外面吃?京城那物价得多贵啊?能吃上好的?没准天天吃泡面呢……”
陈老师吃了一惊,忙上前安抚:“怎么说着说着还掉起眼泪了呢?”
“就说你没心没肺!你就不担心儿子在外面受苦?”
“年轻人奋斗能不吃苦?咱俩年轻结婚的时候还住单身楼呢,四家共用一个走廊,一个卫生间,条件也不怎么样,再说这孩子有财缘,高中时就能靠他那点小聪明在学校里做些奇怪的小生意,听着离谱还都能赚钱你说,这孩子啊有做生意的头脑,不会缺钱。”
“再有经商头脑,不也得拿命拼?钱还能从天上掉下来?”
“唉,其实我主要还是想弄明白他一天捣鼓的什么东西。”
“咱们俩都是教师,条件也不差,将来都有退休金,不指望他养老,几十年省吃俭用也攒出了三套房子,我原准备着再过几年,钱够了再卖掉一套,在省城买上一套大房子,不够全款的话,按揭我们还,以他的学历在省城也不会找不到工作,这婚房不也够了?”
“本就不图他有什么大事业,就算他在京城混不下去了,一无所有的回来也有他吃穿和房子,可拍电影是个什么事儿啊?你说这电影没有几百万能拍?我就怕他沾到钱里面的事,万一欠了一屁股债,我们两个能给他平得了?一二十万可以,上百万可就了不得了了,娱乐圈多乱呐,还有坐牢的呢。”
也许是这番话打动了陈老师,对杨老师去京城巡查的提议不再反对了。
“那就寒假去吧。”
“你这死脑筋总算转过来了,这事得咱们两个一起拿主意,也不怕他不听,不知道寒假的时候他那电影拍没拍完,要是他捣鼓的那东西真的不靠谱,咱俩绑也要把他绑回来。”
……
陈景行这几天几乎忙的脚不沾地,仅仅四天,体重秤上的数字足足增加了三斤。
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在发达国家,肥胖是一种穷病了。
天天工作就已经把人掏空了,谁还有那闲心运动呢?就想摊在沙发上,连垃圾都懒的扔。
如果压力再大一些,那更离不开食物的抚慰了。
而导演则是集两者之大成,对于陈景行来说,拍戏的过程就是体重失控的过程。
这还是他有“分镜头”可抄的情况下。
如果光有剧本,导演要实现从文字到镜头影像的转化,那就更不知道要耗费多少脑细胞了。
最后的戏基本都集中在室外。
影视剧不必按照时间顺序来拍,但是对于《彗星》这样的场景集中在一间房屋内,通过人物的对话、互动来推进故事发展的低成本电影来说,实在没有理由不按照时间顺序来拍。
所以大体上屋内的剧情都是按照顺序来拍的,而最后拍摄的外景剧情,主要是三部分,一部分是结尾的白天剧情,已经拍完了;一部分是主角们走出屋外在一片漆黑中探访对面的“主角们”;最后一部分就是女主角单独走出屋外经过一个接一个一模一样的楼房,一模一样的窗户,窗户后面一模一样的自己和朋友们。
“我记得你说是大三的时候就买了这个房子,搬出来住了,不会是那个时候就已经想好怎么拍摄了?”
身为女主角的颜晓月在准备拍摄的间隙过来,一边欣赏分镜图,一边问道。
“我分镜头脚本大三的时候就画好了,你以为呢?”
小陈导演毫不掩饰脸上的得意。
要知道原版《彗星》这部电影的故事是发生在大豪斯里的。
这里可没有大豪斯,如果租个别墅拍就有些违和,就变成了发生在富豪身上的奇妙故事,非常不接地气。
所以陈景行可是费了很大精力才找到了这套房子。
之所以要买一楼的房子,就是为了《彗星》的拍摄。
如果不拉窗帘,从外面能直接看到客厅和餐厅。
这样就可以在非独栋大豪斯的背景下,实现女主出门后,向前走看到一栋又一栋一模一样的楼房,一模一样的窗户,透过窗户看到一模一样的客厅和一模一样的人。
因为就在一楼,只需要一些剪辑技巧就足够了。
如果是在高层,电影最后这一段震撼人心的剧情就很难实现,女主需要仰头才能看到窗户,而且还看不到窗户里面的主角们发生的不同故事不同处境,这像话吗?
……
这最后一段外景戏是在众多小区居民的围观之下拍摄的。
电影大家都看过,拍电影可就稀罕了,更别说没在影城而是在居民区里拍戏。
围观人群主要以大妈大爷和小孩儿为主。
仿佛看西洋镜似的人群,围成半个椭圆,视线来来回回,看着左手提溜着打光灯,右手拿着遮光板的陈景行,猫着腰的摄像大哥,女主角颜晓月三人走来走去。
甚至还有挤不进前排,父母把孩子扛在肩头观赏拍摄的。
这其中就有曾经误解“拍电影”意思的小陈导演的邻居,李平川一家三口。
“就这一段路来回走了十几次了吧?看来演员也是个体力活啊。”略有些发福的李哥感叹道。
“让你前几天还说人家闲话,就是不知道这是啥电影,怎么光走路了,这小陈不是导演吗?左挑右扛的,看起来比那小姑娘还累。”
李哥还是有点见识的:“小成本电影嘛,大片剧组都好几百人,导演当然舒服了,小陈家里再有钱也不可能给他太多投资,就这么几个人,不得一个人当两个使啊。”
“就这么几个人,这电影看起来也花不了多少钱吧?”
“你懂什么?演员不要钱啊,小陈这电影光演员就有七八个人,请的都是五一剧院的老师,你想想这得多少钱?少说都得一百多万。”
“不会吧,就这不到一星期,一人能挣十几万?这钱也太好挣了。”
“妈妈,我长大也要当演员!挣很多很多的钱!”
刚上小学二年级虎头虎脑的儿子总算听懂了挣钱多,大声童言童语了起来。
“傻儿子,几年前你说这话我要鼓励你一下,这两年你是越长越像你爸了,让我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李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