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骨没寻到,她一定还活着。这一念想支撑着傅司寒走过这六十多天。
一个月前,刚重病休养好没几天,他在睡梦中又开始神智不清,高烧到四十度,全身却是冷的。
身上的衣服从干到湿,说着胡话。
傅淑怡半夜哭着去敲沈文医生的门:“你去看看他,到底是什么病?”
方管家和佣人们也在哭,阿辉嘴欠的抽泣:“我听说,去世前人的意识就是模糊的,少爷是不是要没了呜呜呜…”
方管家瞬间抄起扫帚就追着他打:“你个臭小子,让你乱说话!!看我不揍死你!”
人不清醒时,混沌的梦里,都是她。
他曾讲过美人鱼的故事哄她,闭上眼,总是见到她从冰冷的海里游上岸。
笑着对他说,你看,我什么事都没有,傅司寒你要等我呀....
用了两天药也不见好转。
他一直在梦里出不来,在白茫茫的边缘行走。
到第三天,有声音总在耳边传来:别再睡了,别睡了,起来见她.…
是萧四爷请来的心理医生。
他强迫自己睁眼,挣脱出来看这个世界。
身边守着的人笑着哭:“醒了,终于醒了…快去喊医生过来。”
这样过了几天,不断吃药输液,人总算缓过来…
***
幽暗的房间里,他掀被下床。
没开灯,借着指缝里夹着的那一点点光,拧开了白色的小瓶罐。
安眠药、头疼药、胃药各种瓶罐凌乱撒了一桌。
服药后,他在露台坐了一整夜,耳边充斥着各种声音。
“致命点在于她左侧大动脉,那道被利器所刺的伤口,通过法医鉴定推测,她在落水前,有可能已死亡。”
“lem 爷知道她女儿死了,一定不会罢休,傅先生,你不能再久待,请你安顿好家人,尽快离开这里,其它的交给我们警方....”
***
北环路的星语蛋糕店,门口又排起了长队。
空气中飘着诱人的甜香。
“要下雨了,你已经站一个小时了,走吧。”唐子墨边说着话,去拉她的手。
秦夏沫无声推开,在原地站着,目光落在前方:“还有十个人,就到我了。”
“沫沫,别这样…。”唐子墨抿唇,声音沙哑得很。
“今天推出的新口味是限定的,再晚点就卖完了,她最喜欢吃这家的拿破仑蛋糕。”
秦夏沫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自顾自的喃语。
“我打电话叫人过来排。”唐子墨握着她的手,强压住眼框里的涩意。
“别..我要亲自给她买。”
说完,她突然转眸看唐子墨,语气很轻,目光茫然:“你说,她为什么还不回来?”
唐子墨被她问得心口发疼,别过脸,不让她看到自己的眼睛:“海事局那边致电,会开始扩大搜索范围。”
唐若柒出事的第二天,傅司寒致电唐毅,说她在轮船上发生意外,其它一概略过。
一通电话,唐毅当场晕眩,待清醒后,唐子墨已派出一支搜救人员前往协助搜索。
“老爷子那边,无论用什么借口,先瞒着,瞒着…”
他抖着身体,抓着唐子墨的手,几度喘不过气来:“去…带妹妹回家,带她回来,就是死….也要见尸啊。”
…
队伍里,有个小女孩,约莫六七岁的样子,就站在秦夏沫的身后。
“妈妈,这本绘本真好看,你说,深海里真的有美人鱼吗?”
她妈妈笑:“骗小孩的,海里有鲸鱼和鲨鱼,还有其它很多生物,就是没有美人鱼。”
小女孩失望的看着她:“鲨鱼很可怕,会吃人。”
“也不是,性情凶猛的才会,如大白鲨和虎鲨,他们会在饥饿时攻击人类。”
她妈妈解释着。
“这样啊,那喜欢下海游泳的大人不是很危险?他们随时会游过来。”
“傻瓜。”小女孩妈妈笑着摸她的头,补充道:“海面上有红色警戒线的呀,只要在安全的地方游是没事的。”
女孩哦了一声,思维很发散。
又问:“那乘船的人也很危险,掉下去就被大鲨鱼吃了,想想都害怕,妈妈,我永远不要坐船。”
她妈妈笑:“傻孩子,哪有那么容易掉下来?”
有泪砸落在地面,孩子的话刺激到秦夏沫。
她捂着脸已哭得不成样子,唐子墨将她按到自己的胸膛。
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喉咙发紧,他的视线里,都是模糊的...
****
离清明节还有五天,唐氏集团。
“唐总,需要取消下午的会议吗?”
助理见唐毅脸色不是太好,忧心问道。
他低着头,单手撑在桌上扶额,深呼吸后,端了边上的保心茶,一口灌下半杯。
“不用,给我再倒一杯白开水,我吃点药。”
良久过后,他起身立在窗前。
风轻柔,阳光正好,最美不过四月天。
他望着外面的景色,哑着声轻喃:“馨月,是我对不起你,没看好女儿.....”
唐氏百年家业,家族众多子孙,长子又未成气侯,他怎敢倒下?
桌上的座机响,助理上前一步接听。
“前台问,有一通M国特警的电话,询问您是否可以接进来?”
唐毅没有马上回话,缓缓转过身子,助理见他神色凝重,手落在听筒上,又久久不敢接听。
“唐总,要不先让我来听?”
“不必…”他慢慢地将听筒移到耳边:“您好,我是唐毅。”
“您好,唐先生。”对方的中文不是太标准,但能听懂。
唐毅脚有点软,拉开椅子坐下来:“请问有什么事?”
“我打来,是通知您有关令千金的消息。”他说一句又停顿。
就这数秒间,有什么念头在唐毅脑中一闪而过,握着听筒的手指是凉的。
“我女儿怎么样?请问找到了没有?”
对方嗯了一声。
“在F国瓦里岛,我现在给你报个具体地址,麻烦您记一下。”
空气顿时凝滞,须臾间,唐毅泪眼朦胧,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好....好,你说,你说。”
他抖着手从笔架上抽出一支钢笔,笔尖落在纸上,泪也砸下去。
“记好了吗?这几天,你们派人来接她回去,不过....”
“不过什么....”
因为这两字,唐毅刚放下的心,又被人提了上来揪着。
对方说了几句。
收线后,唐毅在座椅上默了半晌,而后又摇摇头。
不管怎么样,人还在就好。
接下来,是安排唐子墨去接她?
窗外的阳,盛得漫过了窗,映着办公桌上那张全家福。
他伸手将相框拿在手上,用手抚摸每一个人的脸。
“女儿,别怪爸,我这一生再没什么期盼,只愿你和哥哥平安,那个人我不能再让你和他在一起,他太危险,只会令你步入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