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城,盛宴会馆。
露天的草坪场地,架着白色的三角钢琴,慵懒的轻爵士乐不断,琴声悠扬。
天很蓝。
粉的、白的花瓣铺满了一地。
风掀起白纱一角,果香味四散开来。
唐若柒站在树下,低头看着花坛内的曼陀罗花,花瓣上悬着露珠,欲坠不坠。
“小七,原来你在这儿。”秦夏沫焦急走来,拉住她的手:“找你好半天了,快跟我上去换衣服。”
宾客陆续到,她妆都没化,提着裙子说下楼透气。
一眨眼的功夫却不见了。
“电话又不听,差点以为你又失踪了。”
秦夏沫小声埋怨着。
两人绕过半空花园,乘电梯上了三楼。
“夏沫...”
唐若柒绞着衣领,忽然止步在门口。
“哎呀喂,怎么了?我的小祖宗。”
秦夏沫摸着她手心的薄汗,看她像是随时要晕倒的模样,心一惊,忙将她扶入休息间。
化妆师,造型师都在里头侯着。
见了她们进来,刚要说什么,日光穿透过玻璃,映着唐若柒那张无血色的脸,看着就像游走的一缕魂。
两人神色骤变。
“你们先出去。”她靠在了躺椅上,低声说。
离订婚宴还不到一小时,妆未上,发未梳的,现在让她们走.?
“等会再叫你们进来,先出去。”秦夏沫接着开腔。
“好。”房门一声轻响。
待人走后,唐若柒直接躺了下来,一双无光的眸望着天花板的吊顶灯。
“我这里....”她手按在自己心口上,微喘息着:“不知道为什么,很不舒服,像有东西压着。”
听她一说,秦夏沫脸都僵了,握紧她的手:“怎么这么凉,我....我...我去找医生?”
她紧张得结巴。
唐若柒拽紧她的手臂,不让她走,她阖上眸:“别找医生。”
秦夏沫无措地望着她:“不行啊,你脸色很难看。”
闭着眼的唐若柒静默着,不回话。
“七…小七。”秦夏沫担心她,心口上下起伏着。
唐若柒蜷起身体,抱住自己,似是意识有些模糊,开始喃语,说的话秦夏沫一句没听懂。
“游船的影子被黑暗吞没了,他…手背上的血淌了一地,脸上也有,那海水不是蓝的吗?怎么就成了灰的?”
秦夏沫听她说着胡话,像是在梦呓,越发感到害怕,手摸上她的额头。
“小七,你怎么了,醒醒啊,别吓我。”
唐若柒摇头,不愿睁开眼:“嘘,先别吵我...让我再好好想想。”
她躺在那里,有泪顺着脸颊滑落。
“海水是灰的,他的脚下有月光的影子,桅杆上的乌鸦诡异的安静,在闻他身上的血腥味。”
秦夏沫抿紧唇,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她还在不停说:“太暗了,灯塔都灭了,你能不能...走近点,让我好好看看你?”
“小七…你在胡说些什么?”秦夏沫的心被她莫名奇妙的话堵得慌。
唐若柒蹙紧眉,脑子里紧绷的一根弦,突然断裂,指甲掐入了掌心。
她从躺椅上坐起,双手捂着耳朵,声音支离破碎:“不...不要开枪!不要!!”
秦夏沫一把搂住了她,抽泣着,良久都说不出话来,只是唤她:“小七,小七...我知道你难受,我知道..”
她心里有人。
忘了谁,她也在心里给他留了位置。
不愿嫁。
约莫十分钟,秦夏沫一遍遍唤她的声音,终将她扯了回来。
“包包里有止疼药,你帮我拿过来。”
她额间、手心都渗出了细密的汗。
秦夏沫说好,一扭头,从巨大的落地窗看到草坪上,订婚海报上的大字。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佳人宜成。”
她的手指缩了缩。
这可是她最好的朋友啊,她知道她心里那个恋了经年的人。
她说起他时,眼睛都在笑。
她怎么能这样对唐若柒?
“来,先把药吃了。”秦夏沫给她吃药,帮她擦汗。
抬手,顺了顺她额前湿了的发:“你上次问我,你和南宫楚的事,我现在...”
“秦夏沫!”
将说的话被一厉斥声止住。
“你跟我出来。”唐子墨二话不说,就拉起她的手往外走。
门外等着的两名造型师被他叫进去。
“宴席快开始了,你们进去给二小姐化妆,做头发,快。”
他说着话,将秦夏沫往后楼梯里推。
“你想跟她说什么?”唐子墨收了收神,眉头紧拧着。
秦夏沫眼睛全红了:“子墨,订婚宴能不能取消?”
“不行!”他别过脸去:“南楚会对她很好,她已经不记得了,你不要再让她想起。”
他不能再一次失去妹妹。
秦夏沫苦涩的笑了下:“我做不到,我要告诉她。”
“你....”
唐子墨深呼吸,试着冷静和她谈话:“我找人调查了傅司寒在国外的背景,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小七跟着他,很危险,沫沫,我只有这一个妹妹!”
见她抿嘴不出声,他微叹气,轻握她的手:“南楚会对她好,会一辈子爱她,今天选择在深城订婚,就是不想节外生枝。”
订婚过后,马上就会择日完婚...
秦夏沫抽出被他握着的手,艰涩开口:“好,知道了,我回去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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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天,说变就变,让人捉摸不定,总有几场掀不起风浪的雨。
又不知何时会落下磅礴暴雨。
车窗外掠过一座古塔,沿路有成片的灌木丛。
盛宴会馆,到了。
“傅少,是直接开进去还是停在外面?”
叶千城从座位上扭头,轻声请示他。
黑色铁门前,阳光倾泻而下。
“进去。”傅司寒一直望着窗外,沉沉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掠过来,让人不禁一阵冷颤。
五辆天銮标记的车队,缓缓驶入会馆。
抢婚,如此高调,唯他一人。
车队绕过花坛中心,两侧的喷泉水声淅淅沥沥。
似幻似境,一草一木皆是心动。
傅司寒平静坐在后座,一双眼眸像是被乌云罩着。
直到那红色的迎宾牌,撞入他的眼,割碎了他的心。
他闭了闭眼,缓了一会。
车子拐弯,驶入地下车库。
后座门推开,他捞起一侧的薄外套穿上,枪套别在后腰,下了车。
休息室内,唐若柒已经梳妆完毕。
橘调色系的妆容,雾霾蓝抹胸轻礼服,从钉珠到白纱,温柔如月。
都在说她美。
她空空的目光望着镜子,不认识自己。
轻快的爵士乐寥绕整座会馆。
露台,黑色雕花栏杆,秦夏沫斜斜倚着。
手握着温热的咖啡,视线落在楼下的草坪小径,反复在想着唐子墨的话。
说?不说?
心被悬着扯着,竟是说不出的难受。
抿下一口咖啡后,目光随意掠过,这一看,手里的杯子险些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