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徐徐清风带动院中枝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如此迷人的夜色,张开地祖孙屏退下人,于后花院凉亭中饮茶对弈,好不惬意。
一道几不可闻的衣袂劲风声夹杂在枝叶摆动声中飘入后花园,消散在假山的阴影中。
少顷,自假山处缓缓散出一股无形之劲,如蛛网般悄然撒开,布满整座院落,确认院中只有亭中二人后,来人便从阴影中现身而出,缓缓朝凉亭行去。
“相国大人,韩冲潜藏行迹深夜入府叨扰,望相国大人见谅!”
张开地与张良虽料到韩冲会来,可他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突然现身,虽不至于面部失色,却也惊讶不已,府上有不少高手,竟无一人能发现韩冲进来。
祖孙二人虽惊不乱,缓缓起身见礼。
“张良见过十公子!”
“公子客气了,公子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拱手还礼,韩冲信步走进凉亭。
“韩冲特来感谢相国白日朝堂相助之情!”
亭中石桌旁有一空座,是张开地专为韩冲所留。
“公子,请坐!”
韩冲坐下后,张良取茶具倒茶,张开地抚须说道:“今日老夫只是据实而奏,公子这份情,老夫可不敢领受!”
这又是空座,又是茶的,都是按三人准备的,韩冲不由暗中苦笑:“这祖孙二人,真是......”
“相国早已猜到韩冲今夜到访,又何必言语相试,此非朝堂,你我二人之间,便无需如此了吧!”
说实话,韩冲挺不喜欢打机锋,这你来我往的,太累。
张开地神色不变,抬手指向石桌上棋局。
“公子棋艺非凡,依当下局势,老夫与子房,谁能赢得此局?”
韩冲低头认真审视棋面,皱眉思量片刻,便舒展开来。
“子房攻守兼备,白子已稳据半壁,相国攻则猛矣,令子房不得不跟着相国的节奏,但是,棋面所余空间不足,相国再有三手,就须得转攻为守,虽仍有转圜余地,但,此局胜负已定!”
张开地也在审视棋面,低头的时候,略显浑浊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精光,转瞬即逝。
“老夫也知此局必输无疑,若由公子来下,此局可能反败为胜?”
“能。”
“老夫想请公子与子房下完此局,公子可愿意?”
“子房,请!”
韩冲先是一愣,然后起身指着自己的位置,示意张良过来。
韩冲突然让座让张良有些错愕,却立时反应过来,急忙起身让位:“公子,请!”
坐下后,韩冲右手一挥,石桌上棋盘突然旋转,黑白棋笥自动调换位置,韩冲执黑,张开地执白。
“相国,与子房对弈,我日后有的是时间,今日,我想与相国大人下完此局!”
也不等张开地回答,韩冲提子落子,先发制人,仍是进攻的走法,只是,棋风与张开地方才截然不同,韩冲行棋,攻中帯守,稳迅兼备。
“相国,请。”
凝视提子而落的韩冲,张开地古井不波的面容流露出一丝波动,当年,他看到五岁的韩冲下棋,便有种置身沙场的感觉,心无杀伐自有杀伐意,手无寸兵却拥千万卒。
当年韩冲下的每一局,都令张开地心神激荡,那就不是一个五岁孩童能掌握的棋风,今日,这种感觉更为强烈,竟是激起他早已蛰伏的好胜心,不发一言,提子落子,针锋相对。
二人似是年轻人斗气较劲一般,你落子离手,我就提子而落,速度越来越快,每一步似乎都是提前想好的,根本不会有任何犹疑。
以前有感受过韩冲的棋风,张开地开始还不怎么在意,随着落子越来越快,他越下越惊。
一般来讲,年轻人进取有余沉稳不足,很容易在优势情况下得意忘形或在劣势的时候轻易放弃。
可这局棋韩冲半路接手,已是必败之局,但让张开地诧异的是,韩冲真是沉得住气,而且棋风较之当年更为犀利、霸道,还隐隐透着一股邪劲。
韩冲攻势如潮,进攻之余,居然还有余力布防补漏,五十手快棋过后,老辣如张开地也无法保持冷静,任他施展百般手段仍无法压制韩冲的锋芒,简直无懈可击,苦撑至一百三十二手,张开地不得不弃子认输。
这局棋开始的快,结束的也快,两人拼尽全力博弈,看的张良双目放光。
张开地盯着棋局怔怔出神,忽然抬头叹道:“面对我这老人家,公子真是毫不留情啊!”
“相国大人说笑了,全力以赴,才是对您最大的尊重!”
“哈哈......”
张开地突然抚须大笑,与韩冲对弈,翻云覆手间,皆是金戈铁马般的杀伐气,今日这一战实是令他酣畅淋漓,同时,更是对韩冲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和了解。
“子房,今日之局,你当好好体悟,与你大有裨益!”
“是。”就算张开地不说,张良也会好好钻研今日之局,如此精彩的对弈,难得一见。
棋下完了,韩冲心中轻舒一口气,脸上神情轻松自然。
“相国大人,韩冲有一事相求!”
“公子言重了,但讲无妨!”
看了一眼专注棋面无心他顾的张良,韩冲笑道:“韩冲想聘子房为军司马,相国大人可愿应允?”
韩冲一句话,令张良从棋局中惊醒,先看了一眼韩冲,然后转向张开地,目光中隐含期待之色。
“非是老夫有意推脱,子房年幼学浅,恐误公子大事!”
“子房之才,韩冲深知,常言道,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怨,我诚心相请,只看相国是否愿意!”
张良毕竟尚小,虽才智不凡,沉稳尚缺火候,张开地对张良的眼神视而不见,抚须思忖一会,突然笑道:“子房,还不谢过公子!”
“良多谢公子赏识!”
既然表明立场,张开地也就不再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了。
“各国使臣即将抵达,公子如何打算?”
“此事就有劳相国费心了,韩冲能力有限,统辖城卫已殚精竭虑,唯恐辜负父王圣恩,又如何敢妄言朝中之事!”
张开地目**芒,继续问道:“那些事物皆公子所出,总要有个说法安抚各国!”
“此事不难,因为技术原因,成熟工匠稀缺,原材料不足,难以大量生产,仍需一年半载,培养工匠,提高产能。”说完之后,韩冲顿了顿,继续说道:“现今产能所出,除了满足韩国自用,留一部分给各国商贾,余下份额均先供给各国王室!”
“如此倒也不失为一个稳妥的办法!”
“相国大人,韩冲统辖城卫维护王都治安,又有诸多产业分心兼顾,无心顾及其他,朝中就有劳相国费心了!”
“为君分忧乃是人臣本分,公子勿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