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香波地群岛一如既往的好天气,醉人的红霞渲染天空。
泰佐洛甩动着因多次浸湿又拧干而皱巴巴的背心,步伐轻快,轻声哼唱着回到家中。
他远远地就看到自家的门被打开了,站在原地愣神片刻,猛地加速狂奔。
门锁被破坏,用作警戒的头发丝没了踪影……种种痕迹让泰佐洛的心一点点下沉,当他看到那掀翻在地的床以及被打开的、几乎空无一物的木箱时,大脑如同被雷击般陡然一滞。
溺水感的窒息感迅速地从内心深处涌到整个头颅,泰佐洛捂着嘴,空气如同窒住般难以流入肺部,双腿一点点地软倒在地,泪水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夺眶而出。
“啊——!”
一声几近绝望的怒吼,回荡在晚霞下的阴暗小巷。
入夜,奴隶市场灯火通明,有不少喜欢夜间游玩的客人流连其中。
鼻青脸肿的泰佐洛,被几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一家奴隶商店里抬出,重重地丢在地面。
身材肥硕的奴隶商人,拄着拐杖,一瘸一拐、步伐小心翼翼地从门内走出,低头看着试图挣扎起身的泰佐洛。
灯光从奴隶商人身后的门内投射出,在奴隶商人周身镀上豪奢的金色光边,不似人形的影子照在地面和泰佐洛身上。
奴隶商人道:“我早就说了,你的钱失窃和我没有关系,不要张口闭口就质问我啊!”
“真是……把我的好心都差点搅没了,要是我不高兴,现在就把史黛拉给卖……”
“不要!”
奴隶商人话还未说完,倒在地上的泰佐洛突然用手抓住了他的裤******隶商人看着面色惨然的泰佐洛,那张肥肉堆积的脸庞上,顿时浮现出愉快的笑容,原本就缝一样的眼睛进一步眯起,嘴角咧得很大。
凌虐他人让奴隶商人感受到难言的愉悦感,他期望将这份愉悦感进一步加深。
“你的钱失窃了,恐怕没办法在两年内攒够钱购买史黛拉了吧?如果你不想我把她卖出去,就跪下来开口求我吧,或许我还可以多给你一些时间。”
泰佐洛看了眼奴隶商人身旁虎视眈眈的保镖,咬着牙,慢慢地爬起身,跪在地面,“求求你……”
“再大声点,不过是被打了一顿而已,不至于没力气说话吧?”奴隶商人表情凶恶。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卖掉史黛拉,我一定会筹够钱的!求求你了!”
泰佐洛说着,泪水如决堤般从眼睛里涌了出来,语气染上哭声。
“嗯,这就对了嘛,既然你求我,那我就发发善心,再多给你一年时间好了,三年后,如果你凑不齐钱,可就不要怪我了啊。”
奴隶商人说罢,愉快地笑着,拄着拐杖,转身走进灯火通明的门中。
他身后,泰佐洛也把额头贴在地面上,眼泪屈辱地流着泪。
深夜,穿了件干净白背心的泰佐洛,来到关押史黛拉的囚禁室外。
史黛拉一直在等着他。
“今天怎么来这么晚?诶?你的衣服……”
“哦,那件衣服我不小心弄脏了,今天刚洗好,还没晒干。”
史黛拉没说话,仔细端详泰佐洛的脸,“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泰佐洛抚摸自己的侧脸,被拳头击打的淤肿虽然经过处理,但依然掩饰不住。
“这是我今天做工时,一块石头崩在脸上,不小心砸到的。”
史黛拉盯着他的眼睛:“真的吗?”
“真的。”泰佐洛尽量露出轻松的微笑。
史黛拉看着他,眼睛里藏下三分忧虑,用手轻抚他脸颊的淤肿,“下次别那么不小心了。”
“嗯!”
泰佐洛握着史黛拉的手,慢慢坐倒在地面。
“地上脏,快起来。”
“没事,我就坐一会儿。”
简单的话语,透露着疲惫。
史黛拉蹲坐在他旁边,“最近工作很累吗?”
“嗯。”
“如果累的话,就别做了,我被其他人买走也没关系,无论怎么样,我的心都只属于你。”
“你在说什么傻话!?”泰佐洛激动地站起来,对史黛拉大声说道:“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被别人买走?那样你真的会幸福吗?”
“史黛拉,我一定会攒够钱的!我一定会攒够钱给你赎身!”
“……”史黛拉沉默地看着泰佐洛脸颊上,那明显是被人打的淤肿。
“我们,真的会幸福吗?”
“会的,一定会的,史黛拉。”
泰佐洛蹲下身,眼睛里闪着泪,伸手环抱住史黛拉因哭泣而抽搐的身体。
在凄冷的夜色里,隔着厚厚的铁栏。
之后的日子,泰佐洛每天都很晚才来和史黛拉见面,面容疲惫。
“没事的,史黛拉,我一定会攒够钱给你赎身,一定会攒够钱的。”
每次,他都这么说。
某天,泰佐洛没有来见史黛拉。
史黛拉等了一夜,不小心睡着后,第二天接着等,他依然没有来。
第三天,她继续等。
第四天,她依然在等。
美丽的金发女子,怀抱双腿,蜷缩在角落,隔着厚厚的铁栏,遥望着某个方向,仿佛成了这片奴隶市场固定的模样。
*****
“姐姐,轻点儿,你弄疼我了。”
薇丽雅微微皱眉,放轻手上的力道,“这样呢?”
“嗯,就这样。”
薇丽雅身穿黑色礼服,胸前的白色领结系得很工整,修长的双腿搭配黑色长裤袜也格外好看。
希沃尔侧身枕在她的大腿上,透过窗户的玻璃,遥望远处。
阳光闪耀,无数梦幻般的七彩泡泡,向上空飘扬,到达一定高度时破碎。
云朵,像是在蔚蓝色画布上,用油漆涂画成的。
薇丽雅用耳勺帮希沃尔清理耳朵,偶尔会对着他耳朵吹气,轻轻地吹掉耳屑。
每当这时,希沃尔就会脸颊泛红地闭上眼睛,舒服得身体微颤。
“姐姐,那是什么啊?”
希沃尔指着远处天空的七彩泡泡。
“干荆蔓红树泡。”
“干荆蔓红树泡。”希沃尔生疏地重复这个对他来说十分陌生的词汇。
“学名是这个,你可以直接叫它泡泡。”
“干荆蔓红树泡。”
希沃尔倔强地再次重复了一遍,表示自己能说出这个词。
薇丽雅轻轻拍打他的肩膀。
“做什么?”希沃尔装作自己在闹小别扭,用语有点不客气。
“转身,这边清理好了。”
“哦。”
希沃尔枕着薇丽雅的大腿转动脑袋,面朝她的肚子。
因为薇丽雅的大腿实在太柔软有弹性的缘故,所以希沃尔下意识地用脸颊轻蹭,舒服得眯缝着眼睛。
薇丽雅皱眉,掐了一下他的胳膊,“别乱动!”
这一下格外的重,掐得希沃尔生疼。
“姐姐……”他委屈地看向薇丽雅。
薇丽雅脸色低沉,没说话。
希沃尔耷拉着脑袋,没再乱动,心里多少有点委屈。
薇丽雅动作轻柔地给他清理着耳朵。
希沃尔呆呆望着天空,渐渐地意识到,薇丽雅刚才正在帮他掏耳朵,他乱动的话,可能会不小心伤到自己。
薇丽雅是因为担心他才生气的。
希沃尔发现,因为身体是小孩子的缘故,他做小孩子久了,性格也有点像小孩子了。
‘希沃尔啊希沃尔,你怎么能如此堕落?难道真的要做小孩子不成吗?子日:“吾日三省吾身。”以后千万不能再这样了,必须更加成熟一点才行!’
希沃尔在内心深处深深地告诫自己,准备向薇丽雅道歉。
薇丽雅捏起希沃尔的胳膊,看着上面破了皮的两个月牙般红印,“疼吗?”
希沃尔摇头,“不疼。”
薇丽雅对着伤口轻轻吹气。
凉凉的,希沃尔感觉他的伤口仿佛真的不疼了。
薇丽雅将希沃尔的胳膊放下,手扶着他的脑袋,让他枕在自己大腿内侧。
她用手轻柔地把希沃尔散乱的银发抚顺,道:“姐姐以后不打你了。”
“嗯!”
希沃尔重重地点头,抱住薇丽雅纤细的腰肢,把脸颊贴在她柔软的肚子,恬静地闭上眼睛,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容。
像个小孩子一样。
把准备道歉的事都给忘了。
不知不觉的,希沃尔和薇丽雅所乘坐的泡泡吊舱抵达地面。
因为干荆蔓红树泡只会存在于香波地群岛的特殊气候区域,希沃尔之前在泡泡吊舱上就看到了数量巨大的干荆蔓红树泡,所以圣地玛丽乔亚和香波地群岛的水平距离并不远。
抵达红土大陆的平坦地面后,希沃尔和薇丽雅,连同随侍的两百名士兵和强森,换乘一艘军舰,很快就抵达了香波地群岛。
组成香波地群岛的79棵干荆蔓红树,每棵树上都涂有编号,总计将岛屿分成79个区。
其中,60~69号区域是世界政府海军的驻扎地,希沃尔和薇丽雅所乘坐的军舰在此停泊。
一个身穿宇航员般白色服装,头上罩着强化泡泡的天龙人站在码头向他们挥手,满脸花痴相,眼睛仿佛在冒爱心。
“薇丽雅宫!薇丽雅宫!听说你要来,我很早就在这里等候了。”
希沃尔看着下面和薇丽雅差不多同龄的天龙人,内心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危机感,抱住薇丽雅的大腿。
身体快过了脑子。
“怎么了?”
薇丽雅低下头,疑惑地看着他。
“姐姐,你不要理那个人。”
希沃尔有点手足无措,只能完全代入小孩子的角色,说道:
“那个人一看就是个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