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怎么一直叫哥乖仔啊？他都这么大了。”

潘恩慧好奇的问道。

江素梅笑了一下，思绪仿佛回到从前，“你爸将你哥接来家里的时候，他才刚读小学，整个人瘦瘦的，眼睛不看人，看人就是凶巴巴的。晚上老是半夜惊醒，然后捂着被子悄悄地哭……”

“……我就抱着他，摇啊！哄啊！给他唱歌。乖乖，仔仔的叫，后来呀，慢慢的就叫顺口了。”

清晨，一家人还在梦中，江素梅便起了个大早。

带着一包收藏了很久，平时都舍不得吃的干鲍。走了几里路，在长沙湾乘荃湾线，四站路到了油麻地。

她娘家就在油麻地天后庙附近。

到了地方，江素梅站在楼下，深深吸气，调整心情，脸上堆了笑容，这才上楼。

江家有一套近百平米老宅，虽然祖孙三代同堂，但人口不多，也还算宽敞。

一家人白天经营杂货铺，晚上在庙街摆夜市，虽然要出一笔保护费，但日子还算过得去。

“妈，大哥，大嫂。”

“二女啊！”

江母见到女儿，很是高兴，拉着她从头看到脚，“唉！瘦了，厂里做工太辛苦了。”

“还好，想你了，回来看看，欸，小如没在家吗？”

“她补习去了。”

大哥江素臣也很高兴，给江素梅倒了杯水，“素梅，阿贵没一起回来啊？有些日子没见他了。”

“谁说不是呢？”大嫂杨荷接话，只是语气有点怪怪的，“素梅啊！往常，都是年节才见你们回来，这突然间的，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杨荷端坐椅子上，见到江素梅，屁股都没抬一下。

虽然脸上带着笑，但那笑容异常的假，皮笑肉不笑。

而且她一句话，就让场面静了下来。

江母脸色冷了下来，拉着江素梅的手，“二女呀！走，跟妈进屋聊。”

江素梅没动，勉强保持着笑容，“妈，我今天来，还真是找我大哥帮忙的。”

江母看向儿子。

而江素臣装作没看到杨荷凌厉的眼神，问道：“怎么了素梅？”

“我家阿佑想做点事情，家里钱不够，想跟大哥借一万块……”

“一万块？”江素梅还没说完，杨荷就已经炸开，“最近生意这么难做，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素梅啊！不是我说你，那个拖油瓶又不是你生的，你养他这么些年，已经仁至义尽了。还帮他借钱？你醒醒吧！”

江素梅半低着头，牙根紧咬，努力保持着平静。

求人如吞三尺剑，话再难听都得受着。

“你给我闭嘴吧！”江素臣终于爆发了，指着杨荷，“你往杨家倒腾东西，我说过半句没有？我妹妹来家，你阴阳怪气？不想过了就滚。”

杨荷气呼呼瞪着江素臣，转身回了屋，将屋门摔得“嘣咚”一声巨响。

“素梅啊！”江素臣叹气，“别跟你大嫂一般见识，她心不坏，就是这德性。你等一下，我拿钱给你。”

“大哥，谢谢！”

婉拒母亲留她吃饭的要求，与母亲、大哥告别后，江素梅下了楼。

包里揣着钱，眼里却含着泪，默默看了一眼身后的大楼，大踏步离去。

……

深水埗。

福欣苑。

潘玉贵临出门之前叫住李从佑，“阿佑，你开公司，可有理想的位置没有？”

李从佑摇了摇头：“还没有。”

“想找什么样的？”

“嗯！只要租金便宜，交通便利就行。”

“这样啊？”潘玉贵挠着下巴想了一会，突然一拍大腿，“我倒晓得这么一个地方，肯定合你心意。下午我早点回来，带你一起去看看。”

“好的，谢谢舅舅。”

李从佑连声答应下来，夸道：“不愧是潘警官，果然见多识广。”

“嘿！你小子，拿你舅舅开涮？”

可转眼，潘玉贵就脸色一暗：“什么警官啊？今年你舅舅又被挤掉了。”

看着舅舅落寞的神色，李从佑也找不到话来安慰。

港英政府时代，想考警察，说难确实难，可说容易，也真的容易。

那些白人，警政世家，还有英籍华人，他们就不难，而且起步还比其他人高，升职也快。

那些鼓吹皿煮自由的西方，阶级却是最为分明的。

而被撒克逊统治了一百多年的香江同样如此。

甥舅两闲聊一阵，潘玉贵带着沉重的心情去了警署。

晌午时分，江素梅回到福欣苑。

“舅妈，你回来了？”

“嗯！舅妈出去办了点事，乖仔，还没吃饭吧？你饿不饿？”

虽然面上与平时无异，但李从佑还是察觉出，舅妈身上那异常的疲惫感。

“舅妈不饿，”江素梅拿出一叠金牛递给李从佑，“乖仔，拿着，不够就跟舅妈说。”

“舅妈……”

李从佑喊了一声，心里堵的慌。

总共两万八块。

这钱拿在手里，他感觉格外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