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是这样的。
“一个猎户的女儿,有一天竟然被一个富有而帅气的公子相中。
可是要得到这个姑娘,公子需要满足猎户的三个条件。
第一,要他亲自下厨做一顿饭,保证日后遭遇落魄时自己的女儿能吃上他做的饭。
第二,要他去森林猎一只山兔两只山鸡回来,以此证明他的勇敢。
第三,要他留下一锭金子表示诚意。”
张小楼的声音清亮而略带磁性,三言两句之间一个贵公子追求贫家女的童话般的爱情故事就占据了少女的内心。
张月鹿的小脑瓜里无数美好的画面已经开始上演,甚至还脑补出女孩曾经遭受欺凌的邻家恶霸被帅气公子伟岸而阳光的身影打倒在地的解气画面。
公子把女孩抱在怀里……无数念头的跳跃使得张月鹿的脸蛋儿开始发热。
如果此时有光照在她脸上,张小楼肯定会惊讶的跳起来。
因为她的脸已泛起酡红,像独自喝了两大碗烈酒一样。
张小楼继续道:“那公子先去山上猎了兔子和山鸡,回来把他们做成了美味的烤山鸡和麻辣兔子,最后还丢下了一锭金子。”
张月鹿似乎已看到这故事的结尾,不由打断道:“你已不必再说,我知道他们一定是幸福的在一起度过一生。”
张小楼轻笑道:“不对,他们非但没有幸福,甚至都没有在一起。”
张月鹿讶然道:“为什么?”
张小楼道:“因为第二天那姑娘就上吊自杀死了!”
张月鹿和张小器同时坐起身,难以置信道:“这一定是见鬼了。”
一个即将开启幸福人生的女孩为什么会选择结束生命?
假如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就一定是见了鬼了。
张月鹿沉默了半晌,眼睛突然亮了一下道:“难道是她发现那公子并不是一个男人?
还是说婆媳之间不合?
或者她发现公子家里已经有一房妻子?难不成是她的公公对她……”
张小楼的脸色由青转到红,又由红变为灰黑。
打断道:“都不是,我劝你还是不往下猜的好。”
少女的想法总是美丽而多情的,总是梦幻的,也总是八卦的。
尤其是关于爱情,她们简直能把一个人周围的所有伦理关系尝试个遍。
来给一个八卦加上最不可思议挑战传统心理的解释,以求达到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剧情效果。
张月鹿绝对是众多少女中的佼佼者,她甚至还有更离谱的想法。
所以她不甘道:“一定是我猜对了,你又想不出另一种结尾,所以才不让我再说。”
张小楼摇了摇头,脸色忽然变得很悲伤,淡淡道:“我说的故事是一件真实发生的事情。
真实发生的事情往往比虚构的故事更残酷,残酷的事,倒不如不再提了。”
他直接躺下,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张月鹿却更加好奇起来,就连张小器的眼睛都开始转动起来。
夜凉如冰,空气干而冷冽,大地上已经凝了灰绿色的霜。
今夜又会有多少人丧命于寒冷,今年还能有多少人,能撑过去严冬?
人类也许统治了自己的思想,却从来没有统治过世界。现在大家岂不是都身在一个残酷的故事中?
张小楼现在却不觉得残酷。
他已经学会苦中作乐,现在他就很快乐。
他的脑子里有个叫做系统的家伙,现在正用尖细而无情的电子音记录着他的成就。
“好奇值加一,加一,加一……”
他脑袋里有一栋楼,一栋黑色木质的三层阁楼,梁栋之间鎏金飞舞着奇禽异兽,朱红色的大门左右镇着两座狰狞独眼兽。
两盏白纸糊的灯笼,散发着幽幽淡光,看起来有点瘆人。
第一层楼已经灯火通明,侧旁开着一扇明窗,窗旁摆放着一个自动售卖机。
商品有六种,鸡腿汉堡:10好奇或失望值。可乐350ml:15好奇或失望值。纯净水500ml:5好奇或失望值。红塔山香烟:35好奇或失望值。一把钥匙:1000好奇或失望值。一张黑色卡牌:1500好奇或失望值。
看来,抽烟的代价确实比吃喝要贵一些,不抽烟也许会少排解些寂寞,不吃饭却是很难睡得着觉的。
张月鹿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在外人看起来是个安静而温柔的少女,若是在相熟的人面前,却不加掩饰的是个极有性格的好奇宝宝。
她已经和张小楼相熟。
所以她每过一会就轻轻的拉开他们之间的挡板,轻声问道:“到底是为什么?”
张小楼看起来已睡得深沉,其实却在偷着乐。
直到脑子里的声音停止,他反而主动敲了敲木板道:“真想知道吗?”
木板立刻被一只白嫩的小手拉开,张月鹿就探了出来兴奋道:“快说。”
张小楼微笑着道:“叫一声哥的事情而已。”
张月鹿脸色变了变,沉默了下来,眼睛不时的飘向张小器。
她知道这一声哥并不是陌生人刚刚见面随手拈来的那种称呼,所以她并不能做这个主,至少不能当着张小器的面叫别人哥。
至少在这个时代,没有人多礼到随便叫别人哥哥,就像他们绝不会无故叫别人父亲一样,那会让他们感到耻辱,一种认人为父的耻辱。
那是对祖先的背叛。
如果有人拿这事情开玩笑的话,肯定会被人用刀子捅死。
张月鹿不想捅张小楼,反而有些纠结,以至于她的小手不停的搓动着。
如果有这么一个哥哥,是不是以后的日子会更好过一点?小器哥哥打猎去活下来的希望就更大点?那么以后自己狩到的猎物是不是就不用再“上供”给别人一大半?要是再有人要捉自己进铁城,是不是就有两个哥哥保护我了?
她看着微笑着的张小楼,不由得又有些担心,要是他辜负了我们,又怎样呢?
少女的心思,别人总是琢磨不透的。
少年有时候也是。
只听张小器轻轻的说道:“哥,明日我陪你一起去领粥喂凤凰,最近这家伙能吃的很。”
哥?
张小楼微笑着点了点头。
张月鹿却不悦道:“你怎么能叫他哥!”
女孩真是奇怪,明明心里已经接受,嘴上却还坚决的否定,岂不是很矛盾?也许非要这样才算的上真正女人?
张小器却好像已经完全了解她,淡淡道:“没什么好奇怪,就和你能叫我哥一样。”
一样?岂不是一模一样分毫不差的意思?
张月鹿又好像被这句话惹恼,语气里开始质问起来:“怎么能一样呢?我们可是……”
张小器打断道:“我们虽然一起长大,却并没有血缘关系,不是么?”
张月鹿突然闭上嘴,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长长的睫毛开始不停的交错,就像一把把小剪刀在不停的交剪着她年轻的泪腺。
她的泪珠已经接连滚落,就像山坡上滚落的雪球,从寒冬一下滚到暖春,流下一滩泥渍。
她哭花了脸,只因为她认为张小器的爱减少了。
却不知道,反而增加了。
张小楼知道。
他知道张小器赌自己是个君子,所以他不在的情况下张月鹿的安全便交给了他。
他伸手给张月鹿擦了擦脸,悄悄道:“他叫我,我却偏偏不认他,你不叫我,我就非得认你做妹妹,你说我这人奇怪不奇怪!”
他忽然觉得有点心疼,看着张月鹿道:“不管你承不承认,你已经多了一个哥哥,但他却还是只有一个妹妹。这样算来,你本该高兴才是。”
窝棚里一下安静下来,过了一会,才出张月鹿鼻音略重的声音:“那是不是可以告诉新娘为什么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