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与白家姐弟一别,转眼已过十日。
在此期间,三人相见的地方都是顾清赢为二人安排的宅子。
白家姐弟并不问原因,先前白恩雪也是想问的,不过被白恩瑞劝下了。
白恩瑞也算是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人物,他看得出来顾清赢身上那股不同于平民百姓的气质。
想来也是,哪家的普通百姓会给女儿家那么一大笔钱出来做生意?
但那不是他们该关心的事情,有活干,有饭吃,足矣。言多必失。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今日不同往日,顾清赢对近日白家姐弟做的事情一一过目准备离开时被白恩瑞叫住了。
“秦姐,留步。”
顾清赢便又落座,看着白恩瑞,示意他有话就说。
白恩瑞自是知晓顾清赢讨厌别人磨磨唧唧的性子,起身到顾清赢面前,行了一礼,“秦姐之前不是说安排打手一事要一起过目吗?择日不如撞日,人我这边挑得差不多,现在叫上来给姐看看。”
顾清赢略一颔首。
只见六个莽身大汉一拥而入,身高均约八丈,面相凶狠,走近才发觉,这几人不约而同的浑身是一股蛮劲。
那几个大汉早就通过白恩瑞的面试,原本准备好干活,却听那当家的说是要给小姐过目才算合适。
无所事事了几日,好容易才等到传说中的“小姐”出现,原以为是个精明能干的泼辣货,谁知道竟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娘子。
脸上均不免流露出几分鄙夷。
就是不知道这鄙夷是对白恩瑞还是顾清赢。
顾清赢也不说话,只叫月阳去把在门外看白菜的楚北叫进来。
在等待的过程中,顾清赢也不叫人坐,只是喝着手里的茶。
白恩瑞一时心里有点发憷,这莫不是有意见了?
一个眼角有颗黑痣的大汉忍不住打破这满室的寂静:“我说小娘子,你这是个什么意思?叫哥几个给你站着耍猴呢。”
其余五人听到这话也哈哈大笑起来。
顾清赢把手里的茶杯往桌上一磕,发出“呯”的一声响。
“不急,耍猴也得等手艺人来才能看那好戏不是?”
恰好此时,楚北和月阳走进大厅。
“哟,这小娘子和这小瘦猴是专门给哥几个助兴的?”
那大汉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在乱动。
顾清赢把月阳叫到身边,眼睛却看着白恩瑞,对着楚北只说了一个字。
“打。”
楚北还沉浸在看蚂蚁爬白菜却被打断的不爽之中,他当然不会觉得是小郡主的错,所以这笔账理所当然地算在了莽汉六兄弟的身上。
“你们,一个一个,还是一起?”
楚北把外袍解下,露出被冬衣纤细的腰肢,他活动了一下手腕,语气平平淡淡。
“哈哈,哥几个听听,白恩瑞脸说啥呢?”有痣大汉觉得异常好笑。
“小北,我让你打,没让你多问。”顾清赢还是看着白恩瑞说话。
“是,姐姐。”楚北在外边听顾清赢的话要叫顾清赢姐姐。
只见他再脱下了一件外衣,好好地交给月阳拜托她拿着。这可是他的第一套冬装,不能打架的时候弄坏了。
楚北一个箭步上前,眼神瞬间从面对顾清赢时的温良变成吃人的野兽。
一记左勾拳往出口不逊的那大汉下巴招呼,“出口不雅,当打。”
踢腿扫过去,大汉们虽反应过来,但速度上还是慢了半拍,楚北弯腰躲过其中一个大汉又是一记直捣黄龙,锤在背面而来那人的肚子上。
不过一息,六人就倒成一堆。
涕泗横流,不住求饶,唯恐被这个看起来如同白斩鸡般的少年杀了。
他们能感觉出来,要不是刚刚那小娘子只说了打,他们真的会被打死。
“小北做得不错。”顾清赢笑眯眯地夸了一句。
少年脸上没多少表情起伏,却能明显得感觉到他周身的气场都变得温和不少。
“滚”顾清赢对着那几人说道,“记住了,没那本事就别丢人现眼了。以后对着姑娘家嘴巴放干净些。”
“谢姑奶奶。谢姑奶奶。”与来时截然不同的态度,几人却顾不得那么多了,赶忙互相搀扶着往门外走。
白恩瑞只觉后背发凉,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那几人毕竟是乡野村夫,不知礼数得罪了秦姐几句,秦姐也不必这般与他们过不去。”
那些人好歹是他挑出来的,顾清赢这样做无疑是在打他的脸。
“过不去?我若真想与他们过不去,他们今日怕是得横着出去了。”
顾清赢天潢贵胄,南燕唯一外姓郡主之女,外祖是南燕大将军,满门忠烈。对她出言不逊,按南燕律法,株连九族也不为过。
“白恩瑞,这就是你说的择日不如撞日?”
白恩瑞才是顾清赢目前想解决的。
之所以把挑选打手的事情说是两人一起定,就是因为顾清赢想试探白恩瑞。
白大姐面善心善,顾清赢倒是放心,白恩瑞就不行了。
即使他是白大姐的亲弟弟,那也不行。
原本这事儿说简单也简单,要是白恩瑞真没动心思,早在那大汉开口调戏之前就应维护顾清赢。
可惜他没有,他选择了袖手旁观。
今日确实如白恩瑞所说,是个好日子——
装修采买基本完成,最妙的就是,白恩雪刚好不在。
白恩雪不在于二人而言都是好事,至少撕破脸皮的时候不用顾忌太多。
“若我今日没有把小北带来,是不是我给你们姐弟俩的钱都是为他人做嫁衣了?”
“说话!哑巴了吗?”顾清赢用力拍了下桌子。
“大小姐果然聪慧。我还以为大小姐只是一个随意玩乐的纨绔罢了。”白恩瑞开口讽刺。
顾清赢站起来,走到白恩瑞面前,猛地把他衣领往下一拉,眼神似是淬毒:“白恩瑞你给我听好了,你背叛我也好对我忠心也罢,都与我无甚干系,但你要是断我财路,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白恩瑞一阵心悸,他从来都不知道,富家小姐也会这么狠毒,狐狸眼不只是会勾人,还会变成钩子,钩住别人的血肉,再狠狠地碾碎。
“小姐饶我一回,我知错了。”白恩瑞认怂认得很快。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顾清赢又恢复了平时清清冷冷的模样,“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家小姐我胆子小,这样吧,你和月阳定个契,这次就既往不咎了。”
“可,小姐!”
白恩瑞不想定那什么契约,试图最后挣扎一番。
“你放心,只要你安分守己,这契约就跟没定一样的,别害怕。”顾清赢慢慢踱步至楚北身边,“小北,就帮他们定那什么,‘与君说’。”
“月阳,你同意吗?”
能为小姐分忧,月阳自是欣喜。
“阳姐姐,多有得罪。”楚北告了一声罪,左手牵起月阳,右手抓住白恩瑞,口中默念:“月之与咒,听君一言,填欢皆暮。”
白光笼罩三人,暗影无处遁形。
片刻,契成。
月阳感觉没什么差别,倒是白恩瑞发现自己胸口有些发烫,细看这下,有一个小小的云朵状暗影覆在其上。
“不用搓,搓不掉,这是天赐予你的印迹,若是日后再有不法之想,会在阳姐姐的勒令之下全部吐露出来。”
“走吧。”顾清赢招呼一声,也不管瘫坐在地上的白恩瑞。
只在最后踏出门的一刻留下了轻飘飘的一句话:“‘瑞雪兆丰年’,万事可平安。”
白恩瑞那颗狂躁的心不敢再跳动,秦楚是在警告他家中姊妹……
所以他当初为什么要想不开,去招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