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起相亲,晚晚就觉得愁的慌。仿佛万物凋零,大地永远进入了沉睡……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戎芥……他不是有很多器灵陪着他吗?可是或许……戎芥认为她和他才是一家人?
晚晚摸了摸下巴,觉得有可能。毕竟戎芥离不开她的。他不会做饭,也不会刷马桶。
或许……他可以找个女友?等过完年再分手?
晚晚私心里觉得这主意不错。毕竟戎芥长得好,妹子跟他一场,谁占谁便宜还不好说呢。可是戎芥肯定看不上长得不好看的妹子,长得好看的妹子或许会做饭,但肯定不肯去刷马桶。
因为这个马桶,晚晚突然觉得自己特别重要了。
晚晚头上戴一条红色的围巾,怀里抱着好几只印着蓝色家乐福的塑胶袋子。戎芥在前面费力的推着自行车。因为太过用力,出了不少汗,干脆把大衣脱了,只穿里面破洞的墨绿色毛衣。那件是某个一线品牌最近刚出的冬季新品。正好后面来了一三蹦子,一个农民工模样的大哥露着一口大白牙,穿着件和戎芥身上毛衣几乎一模一样的小棉袄。后面的三蹦子上坐着一个小媳妇,怀里抱着蛇皮袋子,对戎芥呲牙一笑:“兄弟,办年货你那老铁驴可不行啊。”
戎芥竟然很上道的说:“还是大哥您想的周到啊。”
三蹦子上的小媳妇得意一笑。尤其细细比较折后,她发现自家爷们儿置办的年货更硬磕。果然,男人不能光看脸。
农民工大哥开着三蹦子,狼烟滚滚的走了,把戎芥和晚晚甩在身后。
半个钟头之后,戎芥和晚晚终于折腾到家了。
“哎呦,累死我了。”晚晚一进门就扑到在沙发上,戎芥把她一条腿抬起来,自己也一屁股坐下了。
晚晚决定,就趁现在,赶紧表明自己要回家过年的决心,实在不行……她就每天回来刷一次马桶。
平常这种时候,劝学碑早就端着泡好的热茶滑行过来了。可是这次出来的只有小黑。晚晚猫奴的本质立刻暴露了出来。哪怕自己现在还是疲惫不堪,还是讨好的揉着小黑的下巴。
可是小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喵喵的叫个不停。
戎芥有点烦躁,他正把刚买的东西都分开来装进冰箱呢。
戎芥有眼中洁癖。简直是在拿做核武器的精神去做食品收纳,每包蔬菜都要重新要用干净整洁的保鲜袋包好,然后再写上才买的日期,整整齐齐的码进冰箱去。他拿着马克笔,皱着浓眉,扭头问:“是不是饿了?”
晚晚扭头看了一眼:“猫粮都吃了。还吃了两顿的量呢。可别是撑着了吧?”
戎芥跺脚:“早跟你说了不要放那么多,回来消化不良又要上宠物医院。”
晚晚把小黑往怀里一抱,冷哼一声:说的好像孩子是我一个人的一样。
小黑依旧叫的非常凄凉。
“我说这屋里也该粉刷一下了。”戎芥把五花肉都整整齐齐的码在冷冻室里面。关上前还无比怜爱的摸了一下那五花肉顺便说一句,戎芥最爱的食物就是红烧肉。
他们刚搬进来的时候匆忙,只搬了比较的家具,墙壁完全没有粉刷过。
晚晚扭头看了看四周,说:“不用了吧。”
粉刷什么的也要花钱,她总是有点小家子气,精打细算习惯了。
戎芥也看了看四周,却非常果决的说:“还是粉刷一下吧,顺便把二楼收拾出来,以后让新来的器灵住在楼下好了,天天不是踢了瓶子就是磕了罐子的。”
晚晚摸摸下巴,说:“也好。不如就贴个墙纸吧。粉刷还要请工人。年底做这种小活记的工人都回老家了。”
就算有还在城里的,恐怕也是要加钱的。
戎芥点点头,双手插着腰,说:“我看墙纸就买苹果绿的好了。”
晚晚差点没从沙发上滚下来。
戎芥平常最爱穿大红色,然后这屋里都是绿色的绿色的绿色的绿色的……晚晚觉得下次隔壁美术馆少儿培训课开课的时候要带戎芥去上一上,好好培养一下审美。
“绿色不好,让人想到绿帽子。”晚晚一本正经的说。
“那就紫色吧。”戎芥拍了拍手。
晚晚终于滚了下来。
红配紫,一坨那啥啥啥。戎芥这个色彩感这真是……一言难尽。
小黑猫从沙发上蹦下来,直接拿晚晚当跳板,蹦到了戎芥怀里,用脑袋蹭来蹭去。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戎芥一脸疼爱。好像刚才嫌弃小黑的不是他一样。
被遗忘的晚晚孤独的趴在地毯上,发现了一块掉在上面的怡口莲,包开了,接着吃。反正她已经习惯了。
不过……她突然觉得有点什么不太对劲。
戎芥好像也发现了,怀抱着小黑,扭头看着晚晚。
两个人大眼对小眼,沉默了一分钟,突然异口同声的说道:“劝学碑!”
屋里屋外,不止是劝学碑没有了踪影,一干的器灵也都不见了!
戎芥和晚晚几乎找了每一个角落,哪怕只有一个器灵,一个器灵也好,那他们就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可是家里所有的器灵都不见了!
晚晚和戎芥都好像石化了一样,直挺挺的倒在沙发上面。
“我们可怎么办啊?”晚晚不住的抹眼泪。
“其实要是这次丢的里面没有劝学碑,我俩就可以直接卷包裹走人了。”
戎芥果然语出惊人。
晚晚扭头,万分惊愕的看着他。
戎芥叹气,苦笑道:“你可知能同时抓走那么多器灵而不留半点痕迹,需要多么强大的灵体才能做得到?反正我是绝对没有那本事的。下一个可能就是我了。”
晚晚绝望的颓废的往后一仰。
“劝学碑还能再重新做一个吗?”
她看超能陆战队里的大白就是这样,只要保留了磁盘,就可以无限重生。
“不能。”戎芥用双手捂住了脸,“它的本体是一个石碑,石碑被毁之后就寄居在机器人里面而已。”
晚晚咬咬牙,打开了电视机。
小黑无比焦急,过来咬她的手指。
“别吵,”晚晚拿着遥控器开始调台,“我看看神探夏洛克里是怎么破案的!”
戎芥又用手捂住了脸:“我们俩还真是蠢到一块去了。”
他刚才是想去看一下今日说法来着。
“你不是今晚还有相亲?”戎芥突然把手放下来。
“算了,先不去了。”
戎芥直接一抱膝盖,和晚晚一起看起电视剧来。俩人已经忘了要收拾金银细软连夜逃亡的事儿了。
小黑连蹦带跳的跑到晚晚卧室里面去,又连蹦带跳、叮叮当当的出来了。嘴巴里还叼着一串银链子。
戎芥仔细看了看那链子,气得跳起来了,大喊:“我不是说不让你从海底之国带东西出来嘛!”
海底之国,海底那些还没有被挖掘出来的古文物成精后,就自己建立了一个国度。不同于博物馆的器灵,海底之国的居民大多都是那些被殉葬或者古代在海难中丧生的不幸人士,他们作为文物的一部分,日久也就成生情了……啊呸,是成精了。
就这么打个比方吧,博物馆里生成的器灵就好比是古代的中原,而海底之国的器灵就是四周的蛮夷。双方互相尊重,但是绝不往来。
晚晚心虚的抱着双腿,所在沙发里面,指着那银链子说:“是是是是是它先动的手。”
然后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脸,气得戎芥直挺挺的晕过去。
“你跟我说说,它怎么跟你动的手!它是把你绑了还是把你吊起来了还是……”
叮铃铃,叮铃铃,叮玲玲玲。
戎芥突然闭嘴了。
那链子上的两个小铃铛忽然发出追魂索命的声响,然后窗帘突然就自己拉上了,一个美丽的、穿着戏服的倩影在客厅里出现。戎芥惊恐的抱着小黑蹿到了晚晚怀里,晚晚立马非常爷们的撸起了袖子,露出了并不存在的肌肉。
“气拔山河兮力盖世……”晚晚脚往茶几上一踩,拖鞋上的兔子耳朵竖起来,超级凶的。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那佳人兀自咿咿呀呀的唱着,虽然声音悠扬婉转,却比晚晚的气势强上太多。
而那两个小铃铛依旧响不停。
那佳人扭过头来。她竟然是站在水波上的。碧绿的水倒影着她的容颜。
两盏灯突然就在半空中出现。
照着她如花的容颜,似水的眼波。
那一刹那,时光仿佛都静止了。
一种细致的、静默的美,独属于中国人的美。
佳人还是在唱着她缠绵的心事,都是情情爱爱,没有一点上得了台面的东西。
传统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东西。明明现在社会主流是大女主,要女性头可撑天,脚可压地,血泪往肚子里咽。可是女孩子们还是会喜欢这种精致又无用的东西。好像她们原本就是那深闺里的杜丽娘,只是硬生生的被这世道逼成了樊梨花。
大概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乌托邦,而游园惊梦就是中国女孩子们的乌托邦。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
“你为何不来。”那佳人一甩水袖,似怒似嗔的同晚晚说,“你同我说过,一定会来。”
戎芥却一把拉住晚晚的胳膊,生怕她受了蛊惑。
海底之国之所以被列为禁地,就是因为那里诡异的风俗。
海底之国的居民有一大部分是古时被迫殉葬的人牲,成灵之后也是怨气冲天。据说还曾经躲在海浪后面,将岸边游玩的人拉下水底。虽说都只是传说而已,但是博物馆的器灵界是从不敢和他们有任何往来的。
“你……定要来寻我。”那佳人的脸好像被扭曲了一样,慢慢的模糊成一团。
戎芥把晚晚拉回来,自己去把那两个银铃铛握在手掌中。额头上开始冒冷汗。晚晚握着他的手。
“我在西棠,你记得定要来寻我。”那佳人突然悲戚的用水袖捂住了脸。她的双手在颤抖着。她在哭诉。她最后化作一摊肮脏的墨迹,好像是小孩子糟蹋掉的国画颜料一样。那银铃已经不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