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伦希尔德的辅助脑被烧没了，立刻剧烈颤抖起来，很快又归于平静，再不复以前的狂躁，双目呆傻，像个植物人。

“说起来。”咕叽说，“以前人类就有一种手术，摘除额叶来控制狂躁的病人、危险的犯人等，后来因为扩大化的使用带来了灾难性的后果，被禁用了。”

君川说：“你现在是在做这样的事吗？”

“怎么可能。”咕叽说，“那么糙的活儿，还需要我来吗？”

布伦希尔德体内的光触手再次活动，居然在她的体内进行光子打印。

布伦希尔德已经消失的辅助脑芯片，就这么被一点一点打印出来。

咕叽说：“光隙台的作用，就是全面记录它体内芯片的原子排列和种类，方便我打印复现。希望你不要介意。”

君川说：“我介意什么？”

咕叽说：“对自我的同一性理解。”

君川没理解：“什么？”

咕叽看看激光投影下，布伦希尔德那块辅助脑芯片的打印进度。

发现进度还远，才对君川说：

“你知道我是光教团的人，而光教团又是博罗森帝国的组织。这个支柱崇尚扩张与规模，为此它容纳了许多观念。我们博罗森人是很包容的，但这依然可能会冒犯其他人。”

君川说：“你救治她的方法，会冒犯到别人吗？”

咕叽说：“你知道，宇宙很大吧？”

君川说：“大概知道一些，你想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咕叽说：“不，我想说，宇宙很大，因此星间航行，也就出现了很多不同的流派。有追求连续性的相位空间航行法，有高维传送法，有天机城和光教团的打印法。”

君川说：“区别是什么？”

咕叽说：“有些人会无法接受打印法。毕竟打印法本质上是把当前的你毁掉，在另一个地方重新打印出来。有些人会认为打印后的自己就不是自己了，所以拒绝使用。”

君川问：“你怎么看？”

咕叽说：“我当然是无所谓的。在我看来打印法的风险是信息损耗，只有信息丢失了，打出来的才不是自己。但相位空间转移也有风险不是，运气不好也会被抛到不知道哪里。打印法至少便宜啊。”

君川点点头，没有做点评。星间航行他了解不多，这几种技术细节他都不清楚，不好评价。

咕叽哼哼唧唧：“要我说啊，就是那帮有钱姥爷闲的。打印法可是让多少没钱远行的人得以前往远方……”

君川问：“前往远方，很重要吗？”

咕叽说：“当然重要，你知道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什么吗？”

君川摇头。

咕叽说：“那就是速度差。过大的速度差足以摧毁一切。‘高速度、高阶层’，一度成为优越贵族们的口号。打印法尽管粗糙，但至少让普通人追上了光的速度，追上了时光的速度。”

君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他说：“我也听说过，神仙不能和凡人向爱的规定。”

仙人和凡人的时间尺度相差过大，不能相爱与其说是规定，不如说是水到渠成的规律。

凡人的一生在仙人眼里不过转瞬，在那些已经活过上万年的仙人眼里，凡人或许和宠物无异。

甚至可能还不如宠物。毕竟养的异兽寿命更长，也会陪伴仙人更长的时间。

所以人们才求长生。

这个时代的人们，似乎不是求长生，而是求速度。

也算是殊涂同归。

等了大约三个小时，咕叽将手从接口处缩回。

“好了？”君川问。

咕叽点点头：“接下来，就是一些收尾工作了。”

咕叽将光隙台打开，把布伦希尔德抱出来，放到另一个台子，脑机接口插上一根线。

激光投影开始呈现另一些画面。闪烁极快，无数的画面一闪而逝。

“这是……”君川辨认着那些画面。

“收尾工作，也就是收费了啊。”咕叽说，“说好的，以她的记忆作为我的报酬。”

投影的画面，布伦希尔德的记忆带有极高的重复性。

起床、训练、巡逻、开会、巡逻、训练、睡觉……

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都是这么一套画面。咕叽甚至一度以为是画面卡了。

但减缓一些速度，就可以看出，依然还是有些不同，至少日历每天都在变化。

直到布伦希尔德的记忆时间接近现在，才开始出现变化。

布伦希尔德逮捕了一个男人，又抓了一个女人，然后她的生活发生了变化。

咕叽放慢了画面，仔细观察那个男人的相貌。

“这人不一般啊。”咕叽说，“你看这些色彩线条，这说明在布伦希尔德心目中，这个男人很重要。”

君川说：“是嘛……”

咕叽辨认一番：“这不是那个通缉犯吗，啧啧，有故事啊。等等，这通缉犯跟你同名啊。”

“重名吧。”君川面不改色地撒谎。

咕叽说：“那也没办法，联邦语就是这样，容易重名……等等，她这记忆里也没有潘多拉之匣啊？”

君川说：“我也没有说她有啊。”

咕叽顿住了。

他捂着脑袋：“不对，这不对……”

咕叽混乱着，君川也没管他，随意看着投影里的画面。

布伦希尔德被读取的是记忆，这不仅包括视觉，还有想法和心理。尽管这些内容相对模糊，但依然有一些强烈的情绪传来。

飞船里的音频设施也在忠实地转译、播放这些情绪。

“好累。”

“想去玩.”

“想养毛茸茸的动物。”

“想吃冰淇淋。”

……

传出来的情绪都相当简单幼稚，难以想象这是一个女武神的心声。

画面中又闪出一个镜头。

那是果壳箱里，无垠草坪上，布伦希尔德躺倒在草坪上，看着君川的画面。

“想要一个哥哥……”

君川听到这句话，突然有所触动。

那并不是什么心理上的触动，就是单纯的，神识察觉到的异动。

君川看向异动的方向。

只见布伦希尔德躺在平台上，眼睛瞪的超大。

脸红的像苏尔特尔火山喷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