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洛斯帕说：“为什么这么认为？”

君川说：“直觉。”

瓦洛斯帕笑着摇摇头：

“在我看来，那不过是人类放弃思考，拒绝深思的说法。”

君川说：“当初在果壳箱里，在小巷那里的人影，是你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君川说：“那手段确实很神异，我的神识发现不了任何异常，让我一度以为那是什么高明的幻术。”

君川笑笑：“但在见识过你的力量，见识过潘多拉之匣的力量后，我对你的能力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君川手指摆动，流风在他指尖飘动。

“你控制着阿斯迦德的一切，每一辆汽车排放的废气，每一丝电量的去向，都在你的监控范围内。我想，你甚至能以此控制大气的流动，控制光线的细微变化。以此，实现在城市内投射出一个幻影。”

瓦洛斯帕说：“你是指调控全城的资源，实现一个投影？这可是非常不效率的事情。”

君川说：“但却很唬人。”

瓦洛斯帕说：“消耗巨量的计算资源，就为了表演一个魔术？”

君川说：“为了让我离开阿斯迦德。”

“理由呢？”

君川笑：“算不过来了吧。”

瓦洛斯帕沉默了。

君川说：“我还有一个猜想，你帮我看看对不对——奥丁和你，以绝强又高效的姿态解决了女武神和洛基的问题，抹平一切，让事态归于平静。我想也是为了让事情尽快结束，让我好快点离开吧？”

瓦洛斯帕说：“这是你的直觉吗？”

君川的指尖冒出一丝火花：

“谢谢你的书，我学会了很多，也大概理解了你先知系统的算法。”

瓦洛斯帕露出诧异的神情：

“理解了？”

君川点头：“也是因此，我发现了问题。你这先知算法，并不完善。你的预测模型，在阿斯迦德内精确度确实很高。它不准的时候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涉及到我的时候。

“当我分析出你的算法时，在我身上做实验，总是出错，我还一度以为是我算错了。但我很快就发现，只要是我没有施加影响的事件，预测起来的精确度可以逼近100％。”

瓦洛斯帕说：“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因为你自己计算自己，会导致无限递归，运算错误了？”

君川说：“所以你才远在希腊吗？那诺恩呢？”

“诺恩在格陵兰岛。”

“但你们遍布阿斯迦德的传感器就是你们的一部分。”君川说，“不用试探我了，你那算法我确实已经得到了。它能做到什么，我心里清楚。”

瓦洛斯帕沉默了几秒，开口：

“混沌。”

君川正色，准备听听瓦洛斯帕的说法。

“通过对人类心理和行为的测算，借助混沌理论的成果，先知系统的准确度十分惊人。

借助先知系统，阿斯迦德的运转就像一个训练有素的乐团，演奏出和谐美妙的音乐。

“但你的出现，破坏了这个和谐。”

瓦洛斯帕说：“就像钢琴里进了一只老鼠，音乐出现问题，程序出现错误。随着你的活动，错误还在不断扩大。

我们应该已经可以应用混沌，但你的出现，却像是另一种混沌。我们仿佛回到了古代，面对混乱的结果束手无策。

因此我默许了诺恩的行动，让你们进入监狱。我想这样可以减轻你造成的影响。却没想到……你再一次出乎了我的意料。”

君川说：“我的第二元神。”

“没错。”

君川说：“看来你并不是真的无为。失去了对命运的掌控，让你慌了？”

瓦洛斯帕说：“一个健全的人失去双腿，是否会惊惶失措？拥有生命的人落水，是否会挣扎求生？物质失去质量，是否会释放能量？失去了熟悉的环境，难道不会惊惶失措？”

君川说：“失去熟悉的环境，确实会惊慌，不过反应还是应该控制在适当的范围内。”

瓦洛斯帕说：“不适当吗？因为惊慌就失去策略，招致更糟糕的后果。这是199年前的人工智能才会犯的错误。”

君川说：“把阿斯迦德整得一团乱，甚至不惜和阿瓦隆开战，也是为了让我离开？”

“这确实是原因之一。”

“这叫适当？”君川皱眉，“这会造成生灵涂炭吧。”

瓦洛斯帕歪头看着他。

她的外表发生了变化，从原本的精致人偶相貌，变成了初见君川时的相貌。

黑袍兜帽，只露出一个下巴。

瓦洛斯帕说：“你真有意思。各方面的数据都表明你极强，你的生命规模大的不可思议。但你居然还保留着朴素的人类价值观。布伦希尔德拥有那样朴素的观念，是我们刻意培养的结果，你呢？”

君川说：“你什么意思？”

瓦洛斯帕说：“人生而平等，但人……终究是有高下的，这是我对之前历史的总结。牺牲是一件伟大的事情，就是因为人们也知道，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牺牲少数人是应该的。

人的价值，终究是可以衡量的。一个身居高位的人，哪怕是一次皱眉，都会改变无数人的命运。哪怕他没有这个想法，他的影响力也会像引力一样，不可避免的扩散出去。

你平常走路时，会顾及虫子吗？”

君川说：“如果注意到，我会让开。”

瓦洛斯帕说：“这就是问题所在。人类在行走时，会踩死虫子，这不是因为他们残忍，而是因为他们难以注意到虫子。庞大的行星会扯碎卫星，那也不是因为它们想杀死卫星。你却不同，你的生命规模庞大，却在克制自己，如此奇异，以至于我的模型完全失效。看看那边。”

瓦洛斯帕从黑袍中伸出一只手，指向苏倚那边。

就看到另一个瓦洛斯帕站出来，正和苏倚洛基等人交谈。

“我可以同时分开，和他们交谈。这是人类无法做到的事情。这也决定了我的思维方式和人类注定不同。”

君川有些迟疑：

“这……是很难的事情吗？”

瓦洛斯帕说：“这可不是分心二用，我可以同时和这个城中的每个人交谈。”

君川点头：“那还可以。”

瓦洛斯帕说：“我也不是在让你点评我的机能。我想说的是，我在思考过程中，采取一些策略，碾死了一些人类，这也是很正常的事。”

“正常吗？”

“不正常的是你。”瓦洛斯帕说，“至少，你的选择和这个世界绝大多数巨型规模的生命体完全不同。”

君川笑笑：

“这是我师父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