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前面,有一个石桌。
石桌四下,三张圆木椅。
桌上,有三个木杯,倒满热气腾腾的羊奶。
时农长得和广为流传的影像资料一样。外表来看,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头。满脸褶皱,身形还有些岣嵝。
发须很长,和卷曲的短发连在一起。
时农的行动很慢,但并不蹒跚,显得稳重。
君川转到石屋的另一侧,心中首先是凛然。
他分明看到,时农的身侧,还站着两个侍女。
侍女浑身紧裹粗麻布,头上带着深兜帽,看不清相貌。
君川的神识经过这两个侍女,就像实体扑向幻影,毫无反馈。
两个侍女就像不存在的鬼魅一般,安静地帮时农搭手帮忙。
偶尔发出一些噪音,证明她们不是真的鬼魅。
君川来到这个世界,还是第一次发现神识也无法察觉的存在。心中油然升起敬畏之情。
他对时农鞠躬:“晚辈君川,特来拜见。”
时农点点头:
“来了,坐。”
君川坐到石桌前,看着眼前热腾腾的羊奶。
“前辈早知道我们会来两个人?”
时农说:“你们总会来到这里,就像河水总会归于大海。这就是命运啊。”
苏倚说:“时农也信命吗?”
时农说:“命运女神,不止是北欧才有。”
苏倚问:“您知道我们的来历?”
时农说:“我知道的事情不少。”
君川问:“前辈,您知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时农看向君川,浑浊的眼眸在略微凹陷的眼窝下蕴含着无限的深意。
时农开口:“很多人拜见我,都希望让我弥补他们的遗憾,解答他们的疑惑,但那不是我能做到的,我只是能影响时间而已。
问题的解决要靠你们自己,我只能推你们一把。”
君川问:“如何推?”
时农说:“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过去的时间永远不能回来。不过我可以让你站在河岸上,观察时间的川流。你可以看到过去的时间,在合适的地方跳进那川流的时间,也可以通过过去的时间,回忆你的过去,找到你的答案。”
君川听明白了,他准备先通过交谈解决问题:
“前辈,你可听说过归海大仙,听说过以前的……”
君川有点卡壳,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概括自己的时代。
想了想,还是将当时的名山大川,名门大能说了一下。
正一上清、全真帛家……
苏倚也帮君川补充:
“他说两千多年前,这个世界是另一个样子……”
君川说完,带着期待看向时农。
时农像是雕塑一般,凝固在那里。半晌,才缓缓摇头:
“我不知道。”
君川不见什么动作,心中却是暗暗叹息一声。
时农说不知道,也就否认了和仙人的关系。
如果时农是仙人,那事情就会明朗很多。
君川郑重道:“请您让我站在时间的岸边吧,我想试试自己找出答案。”
时农点点头,向他伸出手。
君川说:“要我搭手吗?”
时农说:“我需要额外的报酬。”
苏倚瞪大眼睛:“我还以为你应该有支柱的气度,怎么上来就谈钱的,感情淡了!”
时农说:“我和其他支柱有合作,一千七百年后,博罗森皇帝的义子让我将他回到现在,支付给了我一颗龙血花种子。”
苏倚说:“虽然我不知道那小子给你的东西有多珍贵,但我们又不是什么皇帝的义子。”
时农说:“应该说,就连有合作的人,穿越一千七百年,都要支付报酬,而他要穿越两千两百年。所谓交易,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苏倚说:“但人们不可能一样富有,你就不能价格歧视一下?”
时农说:“我自产自销,算计的太精明,也没什么用。”
苏倚还要说什么,君川制止了她。
君川问:“前辈,我需要支付什么样的代价?以及等我凑够,要如何交给您?”
时农说:“我感兴趣的东西很简单,就是种子。我没见过的种子,或者不好种植的种子。你能见到我,自然就能交给我。”
君川点头:“我懂了。”
他起身准备拉着苏倚离开。
苏倚被扯的趔趄:
“这就走了?这一千万的名额也太亏了,我要多问几个问题。”
君川说:“失礼了吧?”
苏倚说:“不问白不问嘛,我觉得人家不是小气的人。”
时农端起木杯喝了口羊奶:
“我的时间很多。”
苏倚听到时农没有拒绝的意思,想了想问题,说道:
“您对潘多拉之匣有了解吗?”
“潘多拉……”
时农看向远方,像是咀嚼着时光。
“令人怀念的名字。”他说。
苏倚惊讶:“真知道啊?”
时农说:“这名字,源自我的故乡。”
“您还有故乡?您原来也是什么星外来客吗?”苏倚问。
时农说:“希腊,就是我的故乡。只是,它已经埋葬于过去了。”
君川听到时农的话,心中一动,有些感念。他说:
“您不可以让过去重现吗?”
时农说:“偶尔,我会回到过去。走在熟悉的街道上,看着曾经的世界,但最终,我会回来。我也可以将古代拉到现在,但那也没有意义。”
时农看向君川:“过去的,就是过去。可以挽回的过去,不是过去。”
时农眺望着种植园:
“植物比人要更难变化一些,它们可以带来些许往昔的时光。不过,植物也总是要变化的。即使我可以让它们不变化,它们的灵魂依然渴望着变化。我不愿束缚它们。”
苏倚说:“所以潘多拉之匣到底是什么?”
时农想了想:“里面大概不是什么好东西吧。疾病、痛苦、祸害之类。在我的故乡里,这是一则故事,藏匿灾祸的壶被好奇的少女揭开,给世间带来毁灭。”
苏倚想了想,突然不好意思地捂着脸:“哎呀少女什么的。”
她突然正色道:“我可以在这打开它吗?有您帮忙,我想会得到足够的保障。”
“可以。”
时农点头,然后对苏倚伸出手。
苏倚说:“掉钱眼里了是吧?我没钱!”
时农手没回去:
“对于你来说,你也可以给我做侍女,以此支付代价。”
苏倚惊讶,她没想到时农会说出这种话。
过于诧异,以至于苏倚没有生出什么鄙夷的情绪。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能想象到,时农不会缺侍女,也不会缺女人,更不会缺人。
外面跪着一大片韭菜呢。
君川也是初听时皱皱眉,但很快就发现,时农说这话时,褶皱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别说欲望了,连点情绪都没有。
这离谱的话在他嘴里,说得十分平常,如同水到渠成,命运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