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两人同行已有七天。
但,对于祁焱这个人,惊鲵始终有几分看不懂——
其似有医术在身,但却从未见他采摘过沿途所遇的草药;江湖阅历浅薄但心思却慎密非常。
但他又邀请自己同去韩国。
虽有借助自身力量的嫌疑,但与力量相比,她自身所带来的风险似乎更值得一提。
以他之前计划所透出的,对罗网的重视程度,他不会不明白邀请自己同行意味着什么。
他不怕吗?
且明知罗网深不可测,但他此前却毅然现身帮自己,还杀死数名罗网刺客。
这又是为了什么?若是为寻解药,他大可以等自己杀死那群刺客离开后,再现身。
但……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惊鲵轻柔地抚摸着怀中婴儿的脸颊,脑海中思绪万千。
多年的职业习惯使得她并不喜欢去询问,而是更倾向于无声中洞察,所以她心中不解迟迟难消。
良久。
惊鲵低头看着怀中安睡的婴儿,清丽白皙的脸颊上浮现出一阵柔和笑意。
她轻声细语地道:“无论如何,娘都会保护好你的。”
……
此时。
天空乌云汇聚,墨色如泼。
却又迟迟未闻雷声与风声,一副想下雨又不想下雨的样子。
祁焱惬意地倚坐在马车上,明亮双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左手上的《基础剑法》,右手扬着马鞭凌空比划,同时控制着马车前进的方向,
似乎一心二用对他而言,并非什么难事。
“呼~”
陡然,祁焱长舒口气,满意地轻笑道:“原来基础剑法也有这么多门道,真是一本不错的奠基之书。”
将书收入衣服内夹层,祁焱便打量起周围环境,察看是否有埋伏或山贼,他这样的探查每隔一刻钟一次。
前几日,他就差点走进了一群山贼的埋伏与陷阱,还是惊鲵提醒后,他才悬崖勒马。
虽然借机补充了不少食物,三人也没事,但这依然给祁焱敲了个警钟——这不是21世纪,这是战国古代时期,江湖行走很危险。
不过幸运的是,他采用大小道交替前进,所以一路上并未发现罗网刺客的踪迹。
环伺四周,这里曾经……似乎是个村庄。
不过如今只见,断壁残垣、破墙屋瓦;树木无皮枯竭而死,远处耕地荒芜一片,杂草也在枯萎边缘垂死挣扎。
整个村庄充满了破败、萧瑟之气,孤寂、死亡、凝滞是这里唯一的混合主调。
“这里……”
看到四周一片惨绝人寰的样子,祁焱只觉心中某处柔软被触动了,一股无法言明情感涌上心头。
他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如此破败孤寂的地方,华夏国某些地方再穷,但总归能生存下去,而此地有的却只是绝灭!
就仿佛这片土地被诅咒了一般,万物都难以在此生存。
蓦然。
卷帘被掀起一角。
惊鲵清冷的眸子带着几分诧异之色,扫视了一眼外面,最后将目光停在祁焱的侧脸上。
他这是……在哀伤?
“这里已是韩国境内,且靠近边境,一切需小心。”惊鲵心中诧异的同时,清冷的声音提醒着,语气丝毫没有受周围环境影响,像是对此已司空见惯。
闻声,祁焱心中叹息一声,随即正色道:“好,我会注意。”
这时。
他瞥见一个灰头土脸的八九岁小女孩从土墙角里冒出来,左翻右找,像是在寻找什么能吃。
这种环境里,居然还有小孩?!
祁焱内心有些震惊,旋即思索片刻便停下马车,手上拿着一个粗布包裹,下车向小女孩走去。
顿时,小女孩发现了祁焱,不等他开口就直接跑掉,而后躲在土墙后,睁着一双充满畏惧的大眼睛偷偷打量他。
见状,祁焱沉默了一下,随即将包裹直接放在地上,转身回去,驱赶着马车离开了此地。
待马车远远离去,小女孩才慢慢走向包裹,将它打开。
里面赫然装着一些肉干和精制面饼。
小女孩似乎被惊到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发白的嘴唇也缓缓张开。
她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一道单纯而满足的善意笑容浮现脸上。
……
显然,自祁焱踏上韩国的国土,类似之前的情景就已不少见了。
这三天一路走来,到处是枯死的无皮树木与萧瑟的断壁残垣。
浑浑噩噩的农夫与尸横遍野的饿殍亦并不少见。
这就是韩国,“齐楚秦燕赵魏韩,东南西北在中间”的韩国,七国之中最弱小的韩国。
这日。
天空微晴,墨云退散。
感受到久违的阳光暖意,祁焱心头笼罩许久的阴霾终于消散了不少。
一扇青砖城墙连着的巨大城门敞开着,石墙上镶嵌着一块石板,两个笔走龙蛇的古体字雕刻其上——新郑。
此时。
城门口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城内的喧闹声更可传出数十丈远,混杂着各种小吃的香味也不断飘出,刺激着人的脾胃。
“终于到了。”
祁焱感慨一声,语气破有几分如释重负的意思。
“谨慎行事,夜幕与罗网眼线很可能就在暗处。”
忽地,清冷空灵的女子声从背后的卷帘内传出,为祁焱提醒道。
“好。”
祁焱应声后,便驾车进城,一路走马观花,似对什么都好奇。
韩国王都的街道还是很宽敞的,所以他也不担心撞到别人。
川流不息的道路两侧,有各种古香古色的楼阁店铺,也有摆摊的各样小贩,还有各种流动小吃摊。
一时间,小贩吆喝声、女子遮羞娇笑声、酒楼喧哗声混成一团,震得祁焱心神一阵恍惚。
仿佛他之前所见的各地荒芜凄惨样都是幻觉。
难怪韩国第一个被灭。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一句描述的就是韩国的国情现状!
民以食为天,国以民为本。
而这位钟鸣鼎食的韩王明显昏晕无能,且不明白此理。
“还真是讽刺啊。亡国之象已昭然若揭。”
嘲讽一句后,祁焱尽量不再去想这些扰人心神的,毕竟他不是韩国之主,想操心也轮不到。
他微微后靠,侧头低声道:“我建议先在此安置一处落脚之地,毕竟我们在这儿要待很久。”
“嗯。”
惊鲵轻声应和,并没有过多思考,像是没有主见般。
随即,祁焱在路人的帮助下,成功找到了一间牙行,在花费了六十个金币后,就简单粗暴地买下了一座清净小巧的带院楼阁。
祁焱站在七米见方的院子中,一脸满意地打量着周围。
朱红院门,雕刻影壁,绿叶盆栽,红花庭廊,二层楼阁,整体虽占地不大,但却应有尽有。
又花了五个金币,让牙行掌柜找人将房屋重新打扫一遍并购置一些新的家具。
半个时辰后。
新房屋焕然一新。
惊鲵抱着她的孩子从马车上缓缓下来,看到这一场景,清丽脱俗的脸上浮现一抹难以言明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