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请问是林浩林先生吗？”

听着手机里的亲切女声，林浩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只不过这声音和手机另一头相比，略显冷酷，颇有防备：

“嗯，怎么了？”

“噢，您好，我们是荒岛游戏公司，我是您的专属客服莉莉娅，十分恭喜您，我们很荣幸地向您通知，您已成功购买一张荒岛游戏参赛门票，夺冠奖金为税后一百万，请问近日什么时候有空来办理参赛手续呢？我们可以安排专车接送，并且……”

“嘟…嘟…嘟……”

还未等电话那头说完，林浩就把电话挂断了。

这女骗子还扯什么百万奖金，还说什么安排专车接送，这铁定是诈骗，得亏自己最近下了国家反诈中心APP。

如果不出意料，自己要是没钱还，指不定还要被这所谓的接送专车绑票，这下必须要报警了。

林浩再次按下“110”，又要按下拨号键，结果又有一通电话打了过来，一看来电人——外婆。

外婆怎么会清早打电话过来？林浩有些不解，刚接通电话，听到的却是隔壁李婶的声音：

“浩浩啊？”

“喂，是李婶吗？”

“对，赶紧来医院，人民医院。”

“怎么了？”

“你先来再说，你外婆……出事了。”

“啊？出什么事了？”

“你先来吧。”

“好，我马上来。”林浩声音有些颤抖，直到挂了电话后打车到了医院，大脑依旧有些空白，只能祈求外婆没出大事。

医院大门处，李婶站在路边独自等着，中年妇女装，一身朴素，微胖发福。

李婶为人实诚，待人热忱，整个世界上，除了外婆以外，就属住在隔壁的李婶，对林浩最好。

李婶是退休工人，家里没有孩子，之后和老公开了家早餐店，从小到大林浩家里拮据，向来都是李婶帮衬着，如今经济还算宽裕，提了个女士小皮包。

林浩与李婶见面后，一同入了医院，直到中午，外婆的病情才转危为安，进了普通病房，而林浩，也被主治医师喊进了科室，李婶则一同陪往。

“医生，我外婆病情怎么样了？”林浩急切询问着。

主治医生中年男性，戴一副眼镜，一身白大褂，拿起病历书再次确定后，面色有些沉重：

“按理来说，你外婆不会得这种病，是不是平时饮食方面重盐重油，或者经常吃剩菜？”

“对，是的。”林浩着急地点了点头，昨天早上那碗剩菜，都发酸了外婆还坚持要吃，好在自己倒掉了。

“哎，怪不得。”医生无奈摇了摇头，“很多老人原来过得太艰苦了，现在也没改饮食习惯，现在老年人都容易得这病，你外婆应该是不健康饮食导致的高血压颅内出血，经过手术后病情稳定了，但后续康复期要三到五个月，花费在五十万左右，你们……考虑一下。”

中年医生几十年工作经验，人世间的苦难屡见不鲜，绝大部分病归根结底就只有一个病——穷病。

瞧着林浩的穿衣打扮，因此中年医生最后这句话，说得很是隐晦。

林浩和李婶又问了些后续治疗方案，这才出了科室。

林浩手机里只剩几十块，其中的9000今早先行垫付了手术费，其中李婶还垫了一万，如今后续治疗要五十万，这对林浩而言，无疑是天文数字。

外婆治病可能缺钱这件事，林浩今天上午在手术室外等待时，已经提前盘算过了，只要把外婆那栋房子卖了，应该就差不多了。

这房子虽然又小又烂，还不在市区，只是城乡结合部，但卖个三、四十万，应该不成问题，林浩还曾经白日做梦，希望哪天拆迁能拆到自己头上，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

林浩与李婶站在医院走廊沉默着，直到好一会儿，林浩才鼓足勇气，同李婶开了口：

“李婶，有个事我给您商量一下。”

“浩浩，你说。”

“我工厂里最近缺订单，自己手头也紧，我外婆这后续治疗要五十多万，您看看手头宽松的话，要不把我外婆那栋房子买下来怎么样？”

林浩话里有些露怯，一来自己撒了谎，二来那房子估计也就卖个三四十万，照自己这话口现在卖房给李婶，多少也有点道德绑架，对不住李婶多年的照顾，可是外婆如今还躺在病床上，林浩也顾不上这么多了，一直以来对李婶的亏欠，只能以后有机会再一起报答。

正当林浩以为李婶会推脱，或者讲讲价时，李婶的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霹在了林浩头上：

“浩浩啊，你的事，我和你外婆都知道了，只是一直顾及你小孩的颜面，没说。”

“什……什么事？”

“哎~”李婶轻叹一声，语重心长：“你外婆早就在房子上添了你的名字，上个月法院来查封，你欠网上三十多万的事，你外婆和我就知道了，一直没和你说，也没往外说。”

林浩双脚发软，瘫坐在了医院走廊的座椅上，脑袋里嗡嗡发晕，额头直冒冷汗，耳边又是听到李婶说着：

“你这次关一个月就能出来，其中的三十多万，就是你外婆向我借的，用的就是你家房子的抵押。”

这下林浩有种魂不守舍，没了心神，自己的丢脸事，李婶知道也就知道了，可如果房子都早已抵押出去，那外婆的治疗费就……

“浩浩，这钱你先拿着，我再想想办法。”

林浩一抬眼，手里已是接过了李婶递来的三捆百元大钞，差不多是三万整，看这钞票捆着的白色细纸条，应该是林浩守在手术室外时，李婶出医院从银行取的。

“浩浩，你别急，我来想想办法，你先在医院陪着外婆，我回家一趟。”

“好……”林浩与李婶一点头，望着她入了电梯。

病房内，林浩安静地站在窗台前，身旁是睡着的外婆。

窗台下的人来人往，林浩万念俱寂，即使窗台旁的绿植充满生机，窗外阳光明媚，林浩也找不到活下去的动力。

如果外婆因为自己没了，自己在这世上也了无牵挂，没有活下去的意义。

面如死灰，心如刀绞，林浩仿佛行尸走肉般倚靠在窗台，随时都要掉下去，正在这时，电话再次响起，这一次，林浩连来电人都无所谓地没看一眼，直接按下了绿色接通键，手机那头传来依旧亲切且有些熟悉的女声：

“喂，您好，请问是林浩林先生吗？”

“说。”林浩的语调，冷得像停尸房里的冰柜。

“噢，是我，您的专属客服莉莉娅，很抱歉今天早上打扰您休息，请问您近日什么时候有空来办理参赛手续呢？夺冠奖金可是税后一百万噢，这几天方便吗？我们可以专车接送。”

“人民医院。”林浩语气依旧冷淡。

“什么？”

“我在人民医院，有种你现在就来接。”

“好……好的……”

林浩把电话一挂，顺手把隔壁床的水果刀藏到口袋，又顺便拿了个苹果咬在嘴上，一脸冷漠地入了电梯，到一楼缴费窗口后，先把李婶的那三万存到了医院卡里，紧接着来到了医院大门口。

吃完苹果，林浩随手一扔，这一次，他已下定决心。

如果来的人是想来绑票的话，他就用右手口袋里的水果刀，捉拿罪犯，也算一辈子做点好事，如果来的人是诈骗的话，他就用左手口袋里的手机录音，回头再敲上一笔，为外婆筹措治疗费。

左右都有对策，林浩毫无畏惧，站在医院临风而立，正当林浩在脑海里熟练谋划接下来的两套行动方案时，一辆黑色奔驰牌轿车停在了自己面前。

林浩除了认识几个高档车牌外，其他对车一无所知，可即使如此，他也能从这车外观看出，这车少说要有几十万，甚至上百万。

再往里一看，司机位的司机西装革履带着墨镜，颇有派头，紧接着后座车门一开，一位身高腿长的靓丽美女走了出来，这美女红发大波浪，西装黑丝高跟鞋，一看就是哪位老板的贴心小秘书。

林浩紧忙把眼神从这美女秘书身上撇开，以免被这美女撞见丢了脸，自己这一身邋遢拖鞋装，和这美女比起来自惭形秽，挂不住面子。

“哪天自己当了老板，秘书就要这种款式。”林浩心里念叨，嘴上“哼”地一声苦笑，这般侧身撇头没多久，一阵清雅的芳香诱入鼻息，紧接着就是那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亲切女声：

“您好，请问是林浩林先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