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黑暗中一朵火苗亮起。

小小的火苗驱散不了太多黑暗，只能隐约看见它似乎在黑暗中移动。

直到火苗重新停下，能看见半截香烟在火苗的照应范围之内。

烟头离火苗很近了，近到甚至不需要再接近，只需微微偏移，香烟就会被点燃。

但夹着香烟的手掌却在这时停下了，香烟在颤抖，准确的说是夹着香烟的手掌在颤抖。

黑暗中，连时间的观念似乎都会随视线一般变得模糊不清。

可能是几秒，也可能是几分钟，或许是更久。

一阵微风拂过，火苗微微偏移，点燃了烟头。

但刚刚亮起的红点，转瞬间又熄灭了。

那根香烟直接被一只粗糙有力的手掌紧紧的握着了手中。

稀疏的黄色烟草伴随着点点黑灰从手掌的缝隙中掉落。

火苗熄灭。

一切再次陷入了黑暗。

“呼……”

不过比起安静的之前，现在多了一道有些粗壮的呼吸声。

“咳咳……”以及咳嗽声。

“很晚了，该睡了。”一道有些沙哑低沉的男音。

浓厚的乌云终于被夜风所撼动。

皎洁的明月得以有了喘息之机。

大地也终于从黑暗中挣脱了出来。

树林树木，树干树枝，泥土落叶。

“呼～”莫尔缓缓吐出一口气，沉重的黑暗，几乎要压的他呼吸困难，但总算是过去了。

“你去睡吧，我守夜。”

“老哥，我们没有放弃，你知道的，但在那之前，你不能先把自己的身体搞垮。”

达里尔单手扛着十字弩，另一只扶住莫尔的肩膀。

靠在树干上的莫尔不耐烦的打开达里尔的手臂，猛然张嘴想要咆哮，又突然止住。

“咳咳……”咳嗽两声，莫尔如往常般轻佻一笑，不过这笑容却有些失去了往常的得意与生机。

“老弟，你当你哥三岁小孩吗？还需要这种苍白无力的安慰吗？”

“这不是安慰，莫尔，我知道你很愧疚，但这并不能怪你，肖恩都已经原谅你了。”

达里尔把十字弩扔在地上，双手扶住莫尔的肩膀，莫尔如死鱼一般任由摆弄。

“肖恩？你觉得他真的可能会原谅我吗？不过是为了狗屎的大局，达里尔，你知道，这就是我为什么看不起肖恩，狗日的，立场永远的不够坚定！不管是什么！

最重要的是！”莫抬起头看着达里尔，想吼，又一笑，平淡的说了出来：

“他的原谅又什么用？我何时需要过他的原谅？他原不原谅又怎么样？我在意吗？

真正关键的是，我能原谅自己吗？”

“莫尔。”达里尔怔怔的叫了一声。

莫尔摇摇头，打开达里尔的手臂，身体靠着树干下滑，直接坐在了地上。

掏出了一根烟，拿出打火机，又犹豫了，把烟又放回了烟盒，抬头苦笑道；

“达里尔，我知道我是一个混蛋，我本来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我会在乎，我本以为只有我们俩兄弟可以一直相依为命，我本以为……”

达里尔没说什么，在莫尔身边坐下。

沉默许久，达里尔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

“那个孩子，很特殊，很聪明，很勇敢，而且还能和你搭上话，我也很喜欢那个孩子，我知道那个孩子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改变了你。”

“狗屎，莫尔大爷从不因人改变。”莫尔笑了。

“你戒烟了，这很好，但不用太过着急，你的身体已经适应了尼古丁，你应该慢慢减少烟草的摄入，而非直接不碰，这样你的身体会发出抗议，这会使你虚弱。”

“只是不想抽了罢了，再说吧。”莫尔摇摇头，无力的靠在树干上，打了个哈欠。

“莫尔，你得振作起来，你知道的，我不会放弃，绝不会放弃。”

“半个多月了，自从那天离开小镇后，没有任何的线索，不会放弃？说出来轻松，但我们又该怎么做？”

“不管怎么样，只要我们不放弃，就有希望，莫尔，如果连你也放弃，那么我无话可说。”

“该死，老弟，我多久说过我会放弃？只是，只是……”

“你能确定，起码能确定还有希望，只要一天没有找到卡尔的尸体，那么久代表卡尔还有可能活着，即使希望再小。”

“达里尔。”

“怎么了？”

“记得提醒我。”

“提醒什么？”

“不要放弃，我绝不能放弃，那臭小子，除了指望我，还能指望谁？那个狗日的肖恩？”

“莫尔，这不能怪肖恩，你能理解的，他需要考虑更多，他不只需要对卡尔负责，还有监狱的所有人。”

“呵……”

……

黑暗中。

隐隐有两处相临的反光处。

那是一对碧色的眼眸。

或许是眼睛睁的有些酸了，闭上，但过了一会又睁开，遥望着天花板。

卡萝尔小心的掀开被子，缓缓下床，打开台灯，准备去洗手间。

那双眼睛的主人在察觉到身旁的动静时，就闭上了。

直到过了好一会，双眼重新睁开，然后便看到了刚回来的卡萝尔。

卡萝尔也微微一愣，重新上床，没有再关台灯，盖好被子，把索菲亚紧紧的抱着怀中。

“索菲亚，你又想卡尔了吗。”

“嗯，妈妈，卡尔他真的还会回来吗？”索菲亚闭上了双眼，紧紧抱住卡萝尔。

“他会的，卡尔一定会回来的。”卡萝尔勉强笑笑，随即轻轻拍着索菲亚的后背。

“可是……”索菲亚睁开了双眼，紧紧的看着卡萝尔，又有些躲闪和犹豫，“可是他们说卡尔已经死了。”

“该死，你听谁说的！索菲亚，你不要相信，他们骗你的，卡尔只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或许他回来只是需要时间。”

卡萝尔深知自己说的这些话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只能期望能借此哄哄索菲亚。

“妈妈，很远的地方，是天堂吗？”索菲亚碧色的眼眸微眨，似好奇，又好似多了几分水雾。

“索菲亚，这么久了，你为什么就是忘不了卡尔了。”卡萝尔轻叹一声。

本以为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关于卡尔的记忆索菲亚就会渐渐淡忘，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妈妈，这并不久。”索菲亚松开了卡萝尔的怀抱，回到了自己的枕头上。

“可是你从未提起过你之前的那些伙伴，只有卡尔。”

“可是卡尔本来就不一样，妈妈，我现在的衣服虽然是莫尔大叔带回来的，但他可都说了是卡尔给我选的，我很喜欢呢。”

“索菲亚，睡觉吧，很晚了。”

卡萝尔只能期望时间能冲淡一切。

“嗯。”

闭上双眼。

不过闭上双眼并不代表就睡着了。

或许会在某个时间再次睁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