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女子任捕头之理?
赵钧看着眼前的红衣小姑娘,久久无言。
别说大宋开国这十年里没有这样的故事,就是往上数数五代十国间,也没有女子任捕头的道理啊?
女子任仵作也就算了,不必抛头露面,外人也不得而知,不会在外面丢这个人。
要是由女子任捕头,那她不得成天在外巡街缉盗的,弄得人尽皆知?这样一来,他这个平棘县县尉的脸可往哪搁?
平棘县没人了吗?让女子为差?想想就害臊!
尤其是……这女子模样俊秀,张允又对她言语上多有讨好,看起来她很有可能和张允经营着什么不正当关系……
自己若是为张允破了这个例,岂不是显得太过谄媚?对上官阿谀如此,岂不败坏名声!
赵县尉一时之间竟不太敢答应下来。
“怎么?这么简单的小忙,赵老弟都不愿意帮老哥?”张大人见赵钧有些迟疑,语调不由一变,竟有些许的严厉。
赵钧目色一沉,别看张大人把彼此间的称呼用什么老哥老弟的很是亲切,但他把话上升到个人私事的层次上,就没那么普通了。
在官场处事,最重要的就是人情世故四个字,今日你帮我,明日我自然会帮你,功绩好办,人情难得,尤其还是这位张大人的人情……
赵县尉知道,虽然这位张允张大人行事低调,进来平棘县前不让摆任何排场,但他却一点儿也不普通,乃是实打实的钦差大官,而且他的背后还有大树可以乘凉。
因为此次张允的外派,本来就是为了增加功绩好回去升官的,自己要是得罪了这种人,别说没什么好果汁吃,被他添油加醋在官家面前说上几句不好听的,自己恐怕连官都不好做!
这个人情,自己是一定要帮的!
可名与利,赵钧都不想失去,他权衡片刻后说道:“不如先让云姑娘任一捕快?她年纪太轻,直接任职捕头的话,下官怕她不能服众,被下面奸懒馋滑的差役们哄骗欺凌。”
张允还未说话,云昭昭已上前一步,不卑不亢道:“看来赵大人是怀疑小女子的本事了,不若先让小女子表演一番武艺,再叫大人评判如何?”
张允哈哈大笑,他拍了拍赵县尉的肩膀:“看来赵老弟做事很谨慎嘛。这样也好,云姑娘,你且使出三分本事,让赵老弟看上一看,做个捕头是不是委屈你了?”
众人自然是齐声应和,谁会抬上官的杠呢?就连王主簿都上前为云昭昭说话,说什么要手底下见真章,先看一看。
赵县尉全没了办法,只好答应。
结果自然没有任何悬念。云昭昭的枪法耍得出神入化,一套连招下来,让人目瞪口呆,击节称赞。
赵县尉心服口服,他虽不通武艺,但是不是花拳绣腿他还是看得出来的,以云昭昭的枪法,差役里最能打的楚平也不可能在她手下撑过十个回合!
连他这个老古板都承认的武艺,其他人就更别提了。
尤其是韩县令,对于张允那是阿谀献媚得黏人,一张大嘴妙语连珠的,一会儿夸张允用人不拘一格,一会赞云昭昭武艺超群,说什么“昔日只听得杜工部赞公孙大娘舞剑精妙,今日始知张大人麾下云姑娘舞枪绝伦”。
这般臭不要脸的话夸得张允眉开眼笑,弄得云昭昭颇为不好意思,直道不敢和公孙氏相比。
再接下来,自然是宾主尽欢,云昭昭成功胜任了捕头之位,而张允则在韩县令的强烈邀请下前去赴宴。
云昭昭并没有跟去,而是与赵县尉私语道:“敢问大人,县衙中可有一位姓甘的仵作大叔?我刚才寻觅了一番,竟没有见到。”
赵县尉面色一肃:“云捕头与甘仵作有旧?实不相瞒,甘仵作已离世多年了。”
“啊?甘大叔他竟已……”云昭昭面露悲戚之色,“那……甘大叔之女甘慈,如今可还好?”
赵县尉点点头:“如今甘慈接任了其父之职,只不过无命案出现的话,她不必出入衙门。”
云昭昭一喜:“实不相瞒,我幼时便是平棘县之人,那时因一场大病险些离世,若无甘大叔救治,怕我早已化作了一抔黄土。此次来到平棘县,便有拜见恩人的想法。敢问大人可知甘慈姐姐的住处?”
赵县尉对此自然没有什么隐瞒,听到甘慈的住址后,云昭昭拜别了他后,喜滋滋地离去了。
赵县尉望着云昭昭风风火火的样子,心下沉沉一叹:衙门里有一个女仵作就已经够麻烦了,再来个女捕头……
尤其还是这种热热烈烈的性子。
唉,这日子怎么感觉消停不下来了……
……
云昭昭出了衙门,一路向西城赶去,她要去拜见甘慈。
对于甘慈的印象,云昭昭很是深刻。
那时她们都还很小,两家大人又很忙,病重的云昭昭都是由甘慈照顾的。
在云昭昭的记忆里,那个温柔可爱的大姐姐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
只是这么多年未见,不知道她还记得自己吗?
按照赵县尉给的地址,云昭昭成功找到了甘慈的家,可她敲了一阵子门,却根本没人应。
就在她准备败兴而归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软趴趴的声音:“请问,你是来找我的吗?”
正是回家取药酒的甘慈!
云昭昭霍然回头,眼睛瞬间发起光来:“是……阿慈姐姐吗?”
“你是……”甘慈歪了歪头,一时间竟想不起来眼前之人是谁。
“是我啊!我是昭昭啊,阿慈姐姐,你不记得了?”云昭昭亲切地上前揽住甘慈的胳膊,“我们小时候可是在一张床上睡过的呢!”
“哦~是昭昭呀!”甘慈猛然惊醒,“呀呀呀,昭昭你变化得太大了,当初病恹恹的,现在都出落得这么好看了。”
“阿慈姐姐也是啊!当初面黄肌瘦的,现在却……”云昭昭扫了甘慈一眼,有些不自然地护了护胸口。不知怎的,她的这个动作忽然让她想起了那个“柳河”的一句话,紧接着她的面色顿时含怒。
好家伙,原来你说的“板上钉钉”,指的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