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镇的钟楼上,戴着面具的周阳并没有因为识破眼前这个怪物的把戏而感到丝毫的轻松。
因为他面对的,不是单一的超凡生物。
几乎是在他说完话的一瞬间,他便拔出木削。
权柄在释放伟力。
而木削正笼罩在一股圣光之中。
周阳挥舞着木削,就要将眼前的超凡生物斩杀。
然而下一刻,一种让他恐惧到极点的力量从壁画之中爆发出来,有一道目光垂落在他的身上。
他浑身战栗,双腿发软,整个人一瞬间佝偻弯下腰来。
咣当!
手中的木削掉落在地上。
失去了周阳力量加持的木削仅仅只是一根木削而已。
而周阳瑟瑟发抖着。
他感受到了最初。
感受到了他力量的源头。
这是一种从源头上,从超凡本质上俯瞰生灵的感觉,是无法抗衡的感觉。
他努力地让自己摆脱这种恐惧之中,并尝试着一点一点地挺直腰板,奋力睁开无法睁开的眼睛。
然而眼皮沉重的像注了铅一样。
绕是他拼尽全力,也只是睁开了一条缝。
恍惚之中,周阳看见了一具身体。
一具属于究极梦魇的身体。
但是这具尸体空空荡荡,里面什么也没有。
就像是蛇蜕下的皮。
究极梦魇蜕下了他的皮。
钟楼里隐藏的是究极梦魇的遗蜕。
而这,也是梦魇镇污染的源头。
这与周阳的想法不谋而合。
在某些神话典籍中,葡萄酒和馅饼,代表着神的血和肉。
就和钟楼下那些怪物奉上的血和肉一样。
“你是,从究极梦魇的遗蜕中诞生出来的超凡生灵?是祂的意识,还是祂的身体?”
两个与究极梦魇几乎同宗同源的超凡生物。
他们只能是从祂的遗蜕中诞生出来。
遗蜕缺少了血肉,也缺少了意识。
究极斩去遗蜕疗伤并不是隐秘。
它很常见。
常见到几乎所有的超凡者都知道这种方法,只是他们无法实现而已。
唯一实现这一点的是安东尼教皇。
当初究极使徒死去之后,他的本质被析出,被收容,而后另外一半被科尔勒特释放。
而那另外一半的究极本质中,诞生出了如今的安东尼教皇。
他获得了新生,摆脱了遗蜕。
正常的遗蜕,都会具备着血肉和意识。
可这具遗蜕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除了一层皮!
“你应该属于祂的意识,不然你无法掌控想象的力量。”周阳眯着眼睛,自问自答,谁也没有注意到,他那痛苦狰狞的脸上流露出一抹微笑。
而他之所以眯着眼,是因为他在究极梦魇残存的遗蜕的威压之下无法完全睁开。
不可直视于神。
这样的话,同样也适用于究极与非究极之间,遑论同一序列。
“那么,寄身在黑暗森林之中的那个家伙是祂遗蜕血肉的化生?”
“你很聪明。”由意识幻化而生的超凡生灵的声音很轻。
他走到周阳的身边:“不过,我们一般称呼自己和对方为梦和魇。”
创造属于梦,是究极梦魇的意识。
毁灭属于魇,是究极梦魇的血肉。
很难想象,究极留下的一具遗蜕之中,会诞生出两种超凡生物来。
“可你的力量似乎比不过魇!”这似乎是一种事实。
“因为我的力量,不局限于你看到的,你应该去感受。”
“如果当你细心去听,你就会发现我的强大之处。”
细心去听!
什么声音也没有。
钟摆似乎停止了转动,其中各种精密地仪器也不在运行,所有声音都消失不见。
就好像,整个世界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时间,被静止了。
梦极富创造力。
整个梦魇镇是它扭曲现实的产物。
它是梦魇镇中当之为愧的王。
梦魇镇的一切,都在它制定的规则之下运转。
而那生与死之间的颠覆,则来自于魇。
梦魇镇并非是单一的一种污染,它应该是两种污染的叠加。
一种来源于梦,一种来源于魇。
早在周阳进入钟楼看到葡萄酒和馅饼变成血和肉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明白了。
而他之所以还要走上钟楼,一是为了见证,二是为了引来魇,当然还有第三种原因,那就是究极梦魇的这一具遗蜕。
“不,你并不强大,如果究极梦魇的遗蜕,你在我面前甚至不算什么。”周阳摇摇头:“甚至于没有究极梦魇的蜕下的皮,你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我眼前。”
“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这是想象的力量,不是你的力量。”
周阳猛的睁开眼睛。
他伸出手来,去抓取梦身后的究极梦魇的遗蜕。
“如果说你们可以借助究极梦魇的力量形成对于梦魇镇的污染的话,那么我为什么不可以呢?”
梦瞳孔皱缩。
这就是周阳的目的吗?
他想要通过究极梦魇的遗蜕来完成自身对于梦魇镇的污染,从而获得与他们分庭抗争的力量。
梦需要阻止周阳。
它的力量正在一点一点地延伸。
时间静止,空间凝聚。
整个钟楼在一瞬间轰然坍塌。
周阳与究极梦魇遗蜕之间的空间破碎,彼此之间是黑暗的深渊,像是一口通向虚无的大口。
而这张饕鬄大口正在一点一点地将周阳吞入其中。
与此同时,梦打算隐藏起究极梦魇的遗蜕。
“你阻止不了我的。”周阳笑着说道。
“你的力量或许可以克制魇,却克制不了我。”
“因为我的力量,同样来源于想象!”
周阳的力量在释放。
巨大的深渊在一点点地消失,空间正在一点一点地重新出现。
像是被他一块一块拼接在一起的拼图。
而周阳与究极梦魇遗蜕的距离越来越近,最后周阳握住了遗蜕的一部分。
他感受到了这其中究极梦魇的力量。
这种力量刺激着他的梦魇本质。
一时间,他掌控了超越盗梦者的力量。
这一刻,他就是梦境领主,甚至是黑夜使者。
而周阳将这股力量完全释放。
咔嚓咔嚓!
在周阳身边,形成一片涟漪。
而这片涟漪正在一点一点地向外扩散着。
涟漪波及到的地方,起了褶皱,然后被下一圈涟漪所覆盖。
他的梦境,正在以钟楼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张而去。
“不!”梦伸出手来,想要阻止周阳,他的脸上写满了愤怒。
“你阻止不了我,或者说,你本来就没有要阻止我的想法。”
话音刚落,他的影子中便钻出无数的魇。
只是奇怪的是周阳的魇并没有任何的动作。
“因为你们都是残缺的,这一点你知道,魇也知道。”
周阳握住究极梦魇的遗蜕一瞬间,从他的眼睛中钻出了一条又一条触手。
每一条触手上都长着一张脸,那是魇的脸,他的脸上充满着渴望。
“可是就是因为你们是残缺的,所以你们的力量相互克制,而你们每一个人都想要吞噬对方,从而让自己完美,但你们彼此之间微妙的平衡无法被打破。”
“所以,你们需要一个旁观者,一个梦魇系的旁观者。”
“所以,就有了我从梦魇镇外走向梦魇镇。”
梦的脸上哪里还有愤怒,有的只是一抹微笑。
“魇将我拉进梦魇镇,这在你的默认之下。”
魇的力量已经要完全从周阳的眼睛释放出来。
在他身前,这些触手不断交融在一起,扭曲出一道虚幻的人影来。
“魇想通过我进入钟楼从而吞噬你,而你也想通过我来吞噬魇。”周阳低声笑着:“而我,也想通过你们,来完成我对于梦魇镇梦境的覆盖。”
“这一波,我们互为棋子,谁也不亏。”
这一刻,魇已经通过周阳出现在钟楼之中。
而梦在魇出现的这一瞬间,就发动了攻势。
一瞬间,周阳感受到一片深邃,宁静,带着不可窥探,不可对抗的力量。
这种力量似乎是整个梦魇镇的意识一般,整个梦魇镇在这一瞬间好似彻底苏醒了一样,所有的灰绿色薄烟向着钟楼涌来,涌入梦的身体之中。
“你说谁也不亏,这可不一定。”
吸收了所有薄烟的梦,仿若黑夜使者。
他张开了眼睛,眼中闪烁着一片星河的光辉。
左眼象征着虚幻,此刻左眼紧闭。
整个梦魇镇从虚幻变化成了现实。
而在这种变化之中,原本身处在虚幻之中的魇和周阳宛若无根浮萍一样,他们被放逐于虚幻之中,而在真实之中,他们存在于梦手中的一个水晶球中。
轰!
然而下一刻,周阳的梦境席卷着整个水晶球,将水晶球撑破,他虽然比不上黑夜使者,可同样掌控着想象的力量。
而当周阳重新出现在钟楼的一瞬间,魇也出现在他身后。
三个人,陷入了某种不可解,不可控的微妙平衡之中。
如何打破这种平衡,是其中的关键。
而打破这种平衡的,是周阳。
或者说是周阳遗留在地上的木削。
他轻轻点了点脸上的面具。
然而在梦和魇的注视之中,周阳的身影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
当他们再度发现周阳时,才发觉周阳已经取代了他面具召唤出来的黑影。
“斩!”他声音很是洪亮。
一瞬间,木削之上释放出一股伟力。
梦境领主的全部超凡力量注入其中。
而借助着梦魇遗蜕的力量,周阳这一剑,几乎撕裂了整个梦魇镇。
只一剑,便划清了一道真实的界限,横亘在钟楼和他之间。
真实的裂缝越来越大,渐渐有鲸吞虚幻之势。
而周阳微笑着收起手中的木削,将他重新插入他的左手之上。
“我说过,这一波我不亏,至于你们,那就只能看你们的本事了。”周阳微笑着,但目光中丝毫不掩饰满满的杀意。
梦和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阳与他们渐行渐远。
但他们没有办法追杀。
彼此间的不信任以及彼此之间那莫名的需求注定了杀死对方是彼此的第一选择,至于周阳,只要他没有办法离开梦魇镇,那么他永远只会是他们砧板上的鱼肉。
下一刻,两人陷入了战斗。
而周阳则重新出现在梦魇镇中。
即便是拥有了究极梦魇的遗蜕,周阳还是没能撕裂这层虚幻。
“是因为这只是一张皮吗?”周阳握着手里的人皮陷入了沉思。
“算了,先把迪伦和戴莉找到。”他自顾自地释放自己的力量,在梦魇镇中开辟自己的梦境:“希望他们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