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如此,只是,我早已经不信神佛。”苏青渊忽然抬起头朝某处望了一眼,目光中有着令人难以读懂的复杂之色。
相比五年之前,再一次踏上京城这块土地,他的心境平稳了不少,没有满溢的愤怒、不甘、恨意,也不像当年那般只要一回想起那件事心口便疼痛得似忽下一刻便要碎裂开,此刻他有的,是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感受。似痛非痛,似恨非恨,倒是多了几分从容。
“暂时先寻个不起眼的地方安顿下来罢,要想同那人抗衡,光凭我一人之力无疑是不可能的。早在入京之前,我已经写好了几封书信,都是要交给那人的对头的,一根筷子纵然易折,但若是许多根捆在一处便又是另一番光景了。”苏青渊低声说着,却在眼角瞥见一个女子身影时忽然变了面色。
那个人,缘何这般眼熟?然那个身影却仅仅只在苏青渊眸中出现了短短一瞬便消失不见,几乎让苏青渊以为适才的一切不过是他的错觉。
“明晖,适才你可有看见,一个极像是,那个人的姑娘走过去?”纵然觉得眼熟,可苏青渊却连那人的名字也想不起来了,他问得这般模棱两可,苏明晖自然不可能给出令他满意的答案。
这事很快便被揭过去,因为苏青渊还要忙着同官府的人交接。纵然蜀国并没有明令表达出重农抑商的意思,可商人即便是再有钱也是白身,同手握职权的朝廷人员本质上便有着极大的不同,苏青渊不愿轻易得罪朝廷中人,便只好用上了恭谨而又小心的态度。
“侍中大人,之前在下随同张大人的队伍一同前往西域时,早已经将朝廷发下来的布帛锦缎尽数卖光,并无遗留,承蒙张大人抬爱,推举我坐上了皇商的位置,如今再次抵京,还未来得及向张大人问安,实在是在下的疏忽。”苏青渊姿态谦然,看着并无寻常富商身上沾染的那股银钱的味道,反倒似有若无的萦绕着几分书生气,瞧着令人分外舒心。
今日负责同苏青渊交接的是身处侍中之职的尉星明,他今年不过十三岁年纪,却极其不可思议的坐上了侍中的位置,这事纵然同他显赫的出身脱不了干系,归根结底却是由于他在计算上方面具有极高的天分。
“苏大人严重了。”尉星明的面容看起来十分稚嫩,尽管已经戴了官帽着了官服,他的模样看起来仍没有为官者的气质,不过在待人处事之上倒是格外有礼,想来家教定然是高于寻常人家。他的官位算不得高,但细观那些官位比他高的人对他尊敬的态度,便不难推测出他身后的家族地位必然不低。
心中有了猜想的苏青渊对尉星明的态度更不敢小视,看来,他需要好好打听打听这位尉侍中的后台了。
回到百草堂后,苏青渊见着了仍然躺在床榻之上苏七。
“小七,可觉得好些了?”一见到苏七,苏青渊便又恢复了那副慈父的模样。
苏七费力的扬起一丝笑,低声道:“好好多了,爹不必忧心,小七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嘴中这般说着,可苏七做出的模样却一点也不像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样子。苏青渊回想起贾大夫对他说的那句若要根治,时间恐怕不会短的话语来,心中虽仍然担忧,却也总算是稍稍有了些底气。时间长些便长些罢,只要能好起来便成。
“小七,爹最近有些事要忙,恐怕没法日日过来看你,你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莫要让爹放心不下。”
苏七一听这话便立刻紧张起来,有些事要忙?到底是什么事,可会有危险?这是苏七最关切的事情,她心中着急,便就问出了声,得出的结果却是与料想中的没有差别。
“放宽心,爹只是忙着处理生意上的事情。”云淡风轻的面色,说出的亦是轻松寻常的话语,但苏七却并不相信。
不过她明白即便自己开口相问苏青渊也不可能将事情告诉自己,他如今最希望的,应当是自己的病快些好起来,他好快些遣人将她送回益州。苏七猜透了他的心思,却不打算依着他的心意行事。
她的这场病,注定不能快些好,在没有确认苏青渊的是绝对安全之前,她绝不会离开京城,她的这场病自然也不可能好起来。
次日,苏七早早起了身,乔装改扮一番后便带着红萼出了百草堂。至于翠萝,则听了她的吩咐继续留在百草堂,如今的苏七需要日日卧床,让会口技的翠萝扮作她的模样,无疑可以起到以假乱真的效果。说是什么罕见的病症,不过是因为她服了某种特殊的药物而已,那药物的配方却是她前世在宋家看到并记住了的,这次为了同苏青渊一道来京城她也是什么都顾不上了。
离开百草堂的苏七却从心底里觉得有些无所适从,在这个对她来说全然陌生的京城,调查一件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的事情,难度着实不低!
苏七首选的地方是妓院和赌坊,从她在益州时打听消息的经验来看,这两个地方虽然混乱,却是各类人聚集的场所,也是收集消息最好的场所。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次她来京城,也暗中带上了几位她在益州时收服的心腹,其中的几位都是在锦绣阁做了几年事情的,对收集消息和辨别消息真假的能力都绝非常人可比。这次让他们帮着收集消息、调查真相,想必能让事情变得简易不少。
苏七暂拟的调查的重心放在庆安候身上,暗中同她带来的人回合并下好吩咐过后,她便领着红萼前往了京城中最大的花楼醉月楼。既然决定要查,光靠旁人显然是不行的。
“小姐,咱们,真的要到这里面去啊?”真到了醉月楼前,红萼却忽然有些退缩起来。
这醉月楼同她见过的那些花楼都不一样,连同这个陌生的京城一般,都带给她一种震撼之感,可震撼之后,便又化为了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听闻京城遍地是权贵,且各个都不好惹,不慎走到街上都有可能遇上一两个,尤其是如花楼这般,贵族子弟时常出入的地方,遇着权贵的可能性更是加大不少。再者说了,花楼本不该是她们女子该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