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钟恩秀不知不觉已经醒了过来,率先下了车。
“钥匙给你。”陈瑜熄了火,将车钥匙扔了过去。
钟恩秀没有回头,抬手接住钥匙,径直走向前方尘封已久的古老仓库。
仓库位于一个荒废已久的码头,规模不大,差不多有两百平。外面除了两个设置的极为隐蔽的微型摄像机外,便是那掩藏了钟恩秀过往的大型卷帘门。
她掏出另一把精心保养的钥匙,打开门锁,伸手拉起了卷帘门。
吱呀……
卷帘门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似乎在抗议着主人的粗暴。
钟恩秀把它一直推到顶部,心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率先走进安全屋。
陈瑜望着她的背影,感觉她与之前似乎又有些不同。
一觉醒后,她心中再也没有了那些关于人生、未来、自我的复杂情感,甚至连对“教授”的仇恨都不见了踪影。
而且,她并非像之前把那些情感封闭在内心深处,而是彻底舍弃了作为“人”的所有思想、情绪上的波动,斩尽了所有的杂念。
现在的她正处于某种玄之又玄的状态,所念所想,一举一动,全都只为了完成一件事。
——杀死“教授”。
或许,这才是她作为刺客时,执行任务的真正模样吧……陈瑜摇了摇头,走进了安全屋。
仓库里面的布局倒是非常简洁明了,前面是两张带电脑的办公桌,后方则摆放着装武器的柜台,旁边还有变装用的衣柜和化妆台,最后方是一张弹簧床,周围还堆着其他的生活用品。
钟恩秀坐在办公桌的桌面上,不含带任何语气地介绍道:
“因为只是暂时落脚的地方,没有厕所和浴室,床也只准备了我一张,柜子里倒是有睡袋。”
“没事,反正我也不打算在这过夜。”陈瑜走近旁边的另一张办公桌,按下了电脑的开机键。
钟恩秀点头表示了解,旋即直接步入了正题:
“话说回来,霉味是在三点钟,也就是你下楼离开后才出现的吧?”
“那么,他是在什么时候安装炸弹的?”
关于“教授”的手法,陈瑜早在车上便思考过了。
“在一起完美的犯罪中,重要的从来不是手法,而是何时,何地,”陈瑜引用了“教授”带给他的话,“事实上,根本不存在什么不可能的手法,一切早在我们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发生了。”
“什么意思?”
“关键不在于他如何在这短短十几分钟安放炸弹的,而在于,‘教授’是在什么时候把炸弹放入你的公寓的。”
陈瑜望着慢慢亮起的电脑,脑海中又回想起在王谦一案,“教授”展现出的超强分析力和难以想象的大局观。
“也就是说,炸弹早在你接到任务,得知身份暴露的一点钟之前,便已经安装好了。”
“至于具体的时间,或许是今天早上我阻止了炸弹爆炸的时候,或许是王谦抖露出‘教授’存在的时候,又或许……”
陈瑜轻敲回车键,显示屏上弹出了输入密码的提示,“早在你替他做事的时候,炸弹就已经安置在你的空间中了。”
“那霉味呢?那总不能也是他提前设定好时间放出来的吧?”钟恩秀皱着眉头,对他的解释并不满意。
“不,想要创造出霉味很简单,只需要将炸弹的启动装置和某种化学试剂用弹簧或是细绳链接在一起。
接下来,‘教授’只用在他想要的时间,通过手机或是信号发射器启动炸弹就可以了。”
钟恩秀跟上了他的思路,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表示了解,无论是心声还是表情上,都没有那种解开推理小说答案后恍然大悟的感觉。
陈瑜也不在意,指着电脑屏幕,说:“密码?”
“killer510。”钟恩秀吐出了一个英文单词,仍然不带任何感情。
一般来说,人们在说出自己密码的时候,心里通常会想起密码所代表的意义或是其由来。
但摒除了杂念的钟恩秀却不是这样,她说出密码的时候,心里仍想着“教授”安装炸弹的事情。
确切地说,从进入安全屋开始,她的思维方式就不同于常人,脑子里只剩下了如何抓到“教授”,还有他的相关线索。
陈瑜也没去纠结密码背后的含义,解锁电脑后,见网络已经自动连接,便打开了浏览器,查询每日新闻。
——他的手机在打斗的时候落在了钟恩秀家中,想必早已和她家一起消失在火海中了。
一边在电脑上查找有关今天两起爆炸案的新闻,陈瑜一边继续复盘着“教授”在这起案件中的布局:
“既然‘教授’在很早之前便规划好了一切,把炸弹和能制造出霉味的化学试剂放入了你的公寓,那么问题来了。”
陈瑜顿了一下,点开了时事新闻,继续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是想说……”钟恩秀很聪明,理解了他的意思,“他为什么要故意制造出霉味,让我们发现房间里有鬼?”
“没错,”陈瑜点开了一个视频,屏幕里的火光映得他清秀的面容忽明忽暗,“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画蛇添足,故意在计划中留下破绽了。”
“王谦,林泽文,‘教授’给他们下达的任务中都存在着致命的漏洞,甚至于,在我阻止了王谦一案后,他还主动送来林泽文和你的线索,给了我追查的方向。”
“我本以为‘教授’只是想让我误入歧途,甚至在这个过程中干掉我,可结果是,他在你我之间安排了一场时间竞赛,又启动了带有霉味的炸弹……”
陈瑜转过椅子,抬头看向一直看着他的钟恩秀,笑容苦涩,
“也就是说,他甚至不惜更多地暴露自己,在任务中准备一系列完全没必要的漏洞,就只为了制造出考验人心的喜剧效果。”
“那么,他到底为什么要坚持这种完全不必要的原则,这对他到底有什么好处?”
钟恩秀沉默了一会儿,语出惊人。
“因为,他想被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