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岛上存活人数:四十八人。】
在黑白熊公布互换规则后的半小时内,就又有七人死去。
陈瑜若有所思地抬头,望向树荫尽头的高耸土丘。
在他与三兄弟交战之时,那边又响起了一声枪响,按以往的经验来说,重狙那消音器都掩饰不住的巨大轰鸣,完全可以和地狱的索命钟声划等号。
也就是说,几声枪响,就有几人死去。
除了我这里,应该都是那狙击手干的……
此时,土丘那再次传来熟悉的咆哮声。
陈瑜挑了挑眉,目光重新移回电视屏幕上。
果不其然,人数变成了四十七,又死了一个。
那样体量的重狙,居然在不足十分钟之内连射四发,而且百发百中,更不要说还要考虑身份牌的问题……
真是恐怖啊……也不知道他这次带了多少发子弹来岛上……
希望,能少一些吧……陈瑜思量之余,一道灼热的目光自远处投下,透过雨林中高大的树木,落在他身上。
他心有所感,也微微抬头,刚好是先前望向的土丘方向。
距离太远,陈瑜不由地眯起了眼,可也仅能看清那身通体全黑的衣服,随风肆意起舞的金色波浪长发,当然,还少不了那杆比狙击手还高的重狙。
虽然看不清狙击手的五官和身材,但凭那一头秀丽长发,也能基本确定那是一个女人。
只见女人再次“横抱起”那杆重狙,枪口微低,对准了他。
——由于重狙太长,口径也太过恐怖,她此时的动作,还是用横抱形容更贴切些。
而重狙那黑乎乎的巨大枪口之下,是刚刚死去的四条人命,是一开枪定会杀人的钢铁戒律。
直面死亡的余味,陈瑜却丝毫不慌,仍然眯着眼,一步不撤,像是在挑衅那死神一般的狙击手。
他在赌,赌身上已有十多亿美金的她,不敢搏命开枪。
身份牌,是陈瑜此时的最大依仗,也是他自信的最大源泉。
如他先前所想,即便是再强大、射击技术再臻至化境的狙击手,在没有了帮她确认身份牌的鹰犬之后,也如同自断双臂,不足为虑。
一人横抱重狙,一人抬首驻足,隔着几千米的距离,一股冰冷的寒意在周遭蔓延。
就这样,两人沉默地对峙了五分钟,结果,狙击手轻轻偏移枪口,对准了静静站在一旁的迟竹清。
陈瑜的目光随之一凛。
迟竹清神色平静,抬头迎上狙击手的枪口,素布之下的一双盲目,似乎能看透世上的一切。
最终,狙击手还是没有开枪,把重狙重新背至身后,那股夺命的威胁瞬间消失。
而后,她负责扣动扳机的左手高高抬起,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陈瑜和迟竹清却如同没看见一般,不再驻足,埋头赶路,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土丘上,站在四具尸体之间,身上却没沾一滴血迹的女狙击手,嘴角微微翘起,喃喃自语道:
“局面,越来越有趣了呢。”
一般来说,好的狙击手通常不会选择最佳的狙击地点,而她先前也的确是这样做的。
但现在,她不再顾虑那些,转身下山,向最高点走去。
..........
陈瑜和迟竹清没走多远,待狙击手那灼热的目光消失后,便暂时停下休息。
望着一点一点暗下来的天空,他他从兜中取出历尽沧桑的压缩饼干,在接连的几场战斗之中,这补充能量的绝佳食品,承受了它不应该承受的苦难,碎成了数片。
——哪怕是以它们远超一般饼干的硬度,也承受不住特权之下、屡次三番的震荡。
他分给迟竹清两包,自己又拿了两包,轻轻咀嚼起来,安静地补充能量。
不得不说,即使他一开始估计孤岛的面积就不小,但实际走下来,还是远远超乎了他的意料。
不然,从清晨走到现在,即使两人的速度再慢,也应该差不多要到孤岛的另一边了。
可现在,不光是没见过代表着终点的沙滩和海洋,就连那座狙击手所在的土丘也还有不愿的一段距离。
望山跑死马啊……陈瑜感慨一声,刚好吃完一包饼干,正准备拆开第二包包装时,迟竹清已经站了起来。
这么快?他愣然地看着一脸平静的少女。
她似乎不觉得这有什么稀奇,小心翼翼地把饼干的包装袋收入白袍的口袋中,然后做了几个手势。
谢谢,饼干很好吃。
该换药了。
“请。”陈瑜稍稍正坐,把裹着绷带的右臂露在正面,随着时间的推移,伤口不再传来难以忍受的疼痛,取而代之的延绵不断的酥麻感。
不用在意,很快的,请继续吃吧。
迟竹清说完,解下绷带,原本被詹台泽毅砍到露出森森白骨的手臂,已然恢复了大半,慢慢滋养着新的血肉。
虽然距离痊愈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但这种恢复速度已经大大出乎了陈瑜的意料。
她采取的那种罕见的草药,的确功效不俗,比起最先进的医疗技术也不遑多让。
陈瑜一边吃着压缩饼干,一边心有所感地抬头,望向挂在灌木丛中的电视屏幕。
明明距上一次黑白熊出现还没过多久,他却有种莫名的预感,它马上会再次出现。
他的感觉没有错。
“缩圈啦,缩圈啦!”头戴报童帽、腰挎墨绿色提包、一副卖报童打扮的黑白熊出现在屏幕前。
“在这场精彩绝伦的自相残杀之中,当然少不了这样的经典元素嘛!
毕竟,现在人慢慢少了下来,要是岛上可活动的区域太大,满腔热情的大家找不到人杀的话,也会相当伤脑筋的吧?
这次要告诉大家的事情很简单,在剩下的三天多中,每到日月交辉之际,也就是晚上六点的时候,会进行缩圈!
不用我多说,马上要进行的就是第一轮缩圈,为了彰显我的大度,在此给诸位半个小时的准备时间!”
黑白熊说着,屏幕上出现一副孤岛的地图,岛上的大部分区域被涂上蓝色,而最外围的一圈面积则是一种极为不和谐的朱红色,让人打心底觉得别扭。
“上面的红色区域就是这次缩圈的具体区域,为了方便各位确认,随后我会在岛上各处的电视屏幕上贴出你们当前所在的位置,以及马上将会被禁用的区域。
而距离下次缩圈剩下的具体时间,我也会在电视屏幕中一并给出,毕竟,我就是这么大公无私的幕后黑手嘛!
至于明天的缩圈范围,我会在当天中午准时公布,各位敬请期待!”
黑白熊的语气时而恭敬时而顽劣,让人猜不透它内心的真实想法。
“现在,让我们把目光放回当前,”它严肃地敲了敲地图上的红色区域,“与你们认知中的不同,缩圈是在一瞬间完成的。
届时,小岛上四分之一的区域将会被立即禁用!
如果缩圈之后还有人不知好歹地留在禁用区域内。这样妄图挑衅我权威的家伙,我可是会直接引爆他们体内的芯片的哦!
这次想告诉大家的就是这些,下次缩圈时将不做特别提醒,还请多加注意。”
这次它倒没整那些幺蛾子,直接关闭了通讯,电视屏幕上随后出现了熟悉的倒计时和剩余人数两项内容。
当然,还少不了刚刚的缩圈一事。
陈瑜确认了一下屏幕上地图的信息,然后向有些茫然迟竹清转述道:“这次缩圈的范围是孤岛最外围的一圈,主要是浅海和沙滩,很少涉及到雨林的区域。
而我们所在的地方大致位于小岛的南方靠下的位置,虽然处于这次缩圈的‘安全区’内,但如果下次缩圈也是同样的趋势,这里很可能会被排出去。
另外还值得注意的一点是,黑白熊的缩圈趋势,似乎并不是常人认知中那种标准的同心圆……”
陈瑜用手在屏幕上稍微比划了一下,得出了更加清楚的结论。
“不,确切的说,这甚至不是个规矩的圆形,就连用椭圆定义它都相当勉强……”他斟酌了下用词,“这个图形的轮廓是根据小岛及附近的有效区域来描绘的,就连中心点也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偏移,并非小岛的正中心。”
迟竹清悄悄点头,即使她的感知再灵敏,也终归是个盲人,不可能真的能看到黑白熊画出的界限。
而且,不知是因为先前眼睁睁旁观的愧疚还是那种古怪的直觉作祟,在这关系到生死的规则面前,她丝毫没有怀疑陈瑜给出的信息。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不……”陈瑜的心思还放在那副缩圈地形图上,没有在意那种理所当然的事情。
缩圈一事的目的很好理解,如黑白熊所说,现在的人数不足原来的一半,相应的场地也应该随之减少,这其实是某种不完全的公平。
公平是因为可以有效防止那些像女狙击手、陷阱大师一样的人,他们在一开始就占据了有利地形,还拥有着超远程的打击能力,地形越是宽敞,对他们就越有利。
不完全则是这里面有着极大的运气成分,每个人在岛上所处的位置不同,面对缩圈的压力也不同,所采取的策略也不同。
但是,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他皱了皱眉头,总感觉这里面有说不出的诡异,“如果每次缩圈的面积都是四分之一的话,只要保持这个趋势,在第二次缩圈之后,中心点便会极大程度地向西北方向偏移……”
“西北方,那也就是我最一开始呆的地方……”
“这样一来,一旦第三次缩圈开始,圈内原来的中心点,就一定会被排除掉,而那里有……”
陈瑜瞳孔微缩,想不明白这是巧合,还是黑白熊有意为之。
在他思考的同时,迟竹清干净利落地换好了药,用一卷新的“绷带”包扎好他的右臂。
半个小时的时间眨眼即逝,电视屏幕上的红色区域灰暗下去,就像面临一场真正的死亡。
令人惊奇的是,在这期间竟然没有一人阵亡,所有人都暂时停止了自相残杀,所有人都成功在缩圈之前进入了安全区。
而整顿一番后,陈瑜和迟竹清也再次出发,只不过目的地从南方变成了西北。
在现在的情况下,继续向南摸索地形已经失去了意义,无论是那边数座高耸的土丘,还是前方愈发茂密的树林,在第二次缩圈时都一定会被排除。
迟竹清自然没有异议,信任地跟在他身旁,在夜色中往回走。
夜晚,又到了詹台泽毅杀人的时间。
“话说,为什么他只会在晚上杀人?”陈瑜问出心中搁置已久的疑惑。
迟竹清怔了怔,组织了下语言,又打了一连串的手语。
“詹台家的剑法讲究以柔克刚、连绵不断,遇强则强,战斗时间越久,其攻势越是凌厉,胜算也就越高。”
“以柔克刚?”陈瑜挑了挑眉,他没去纠结刀剑称呼上的区别,那毕竟不是兄弟几人使用的传统刀剑。
而历史上很多使用武士刀的人都自称剑客,在众多地区甚至有完全刀剑不分的情况。
他只是觉得,詹台泽毅的长刀强势无比,哪怕只是简单的劈砍都极为难缠。
迟竹清犹豫了一下,还是解释道:“因为你并没有跟他正面交手,而是用身法躲避他的进攻,他的剑法无从施展,所以感受不到也很正常。”
原来是我太弱了吗……陈瑜苦笑一声,静静地等待下文。
“在一千多年的演变中,他们一脉不知怎么与夜晚产生了某种玄妙的联系。
一到晚上,他们的剑法就会更加难缠,好多硬实力强于他们的武者都败在了这上面。
而相对的,在白天他们的战力也会成倍衰竭,那时候的他们比普通人强不到哪去。
所以,詹台一家才会养成夜晚作战,白天休息的习惯,也正因如此,他们才会在千年的争斗中逐渐落入下风,最终被赶到海外。”
“就像蝙蝠,吸血鬼?”陈瑜联想到了两个昼伏夜出的物种。
“可以这么说。”迟竹清赞同地一拍手。
“还真是……”他望向逐渐明亮的月色,仿佛詹台泽毅近在眼前,“难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