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如此吧”,宋江闻言并未接话,而是默默在心底叹道。
他非戚氏柳氏般生活在后宅的深宅妇人,涉世不深,见识有限。
如今世道,失踪女子若未能及时找回,下场只有更惨,没有最惨,但这话面对两位嫂子,无论如何,他是说不出口的。
还是给她们留下点希望吧。
希望总比绝望要好的多。
宋江眼底的神色变化,转瞬即逝,唯有近在身边的杜君感受最深。
微微叹了一口气,悄悄捏了捏宋江略着薄茧的虎口,以微不可查般的的速度轻轻点了点头。
“别担心,十三很聪明,肯定会没事的。”
“嗯”,感受到杜君的关心,宋江鼻头一酸,眼泪差点掉落下来,轻嗯了一声算是应道。
“那老十啊,咱别在这呆着了,还是赶紧接着找人吧。”
另一边,眼见宋江夫妇如旁若无人般站在一旁窃窃私语,戚氏颇有些恼火地轻声埋怨了一句。
“知道了,大嫂。”
闻声,宋江眼底迅速闪过一丝不快。
在他与戚氏汇合的这一段时间,对于同样踪迹全无的宋钰,戚氏只字未提。
是人就有私心,也许对于戚氏而言,女儿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但对于宋江来说,宋钰的重要性要远远高于哪个仅有几面之缘、甚至连容貌都有些模糊的便宜侄女。
与此同时,被戚氏等人担心不已的宋明曦主仆正面临着巨大的危机。
“小姐,我们怎么办啊?”
破旧的土地庙,斑驳的泥胎背后,一年纪不大只有十三四岁的小丫鬟眼泪汪汪地对着她的主子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啊!?”
面对小丫鬟的诘问,宋明曦亦很想大声的反问回去,但仅存的一丝理智却告诉她,不能,不能说,说出来,否则,很有可能她将会陷入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骚乱初始,人群涌动,她很快便跟自己的贴身大丫鬟走散了,身边就只有这个宋府临时拨给自己的二等丫鬟。
心惊之余,慌不择路,两个人相扶着连滚带爬被挤到一个偏僻的小巷里。
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小巷里,惊慌失措的主仆二人还没有从骚乱中镇定下来,就被几个看着不怀好意的混混给盯上了。
这下,二人更是心慌不已,拼命逃窜,因为她们自己也知道,人一旦落到了那些人手中,名声什么的肯定保不住了,保不齐连性命都得丢了去。
奋力挣扎下,别说小丫鬟了,就是平时娇滴滴连出门都需要人搀扶的宋明曦都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二人搀扶着在黑暗中不知道跑了几条街,拐了几道弯,最后,还是小丫鬟眼尖,发现了路边这个破旧的土地庙。
当时宋明曦也实在是跑不动了,索性一咬牙,拉着小丫鬟的手就钻了进来,至于后果,她想都不敢去想,只能祈求上天,看在她一心向善、从未害人的份上,保佑她度过此劫。
“不用怕,这地儿很偏,他们肯定找不到的”,此时,她也只能如此这般轻声安慰小丫鬟以及自己。
“那万一呢,万一他们找进来呢?”小丫鬟还是不放心,接着问道。
“没有万一”,到了此时,宋明曦也不得不正视起来,厉声斥道,同时,在其心底也暗暗下了决心,一旦被歹人掳了去,她就是拼了命也不能失节,大不了一头撞死,免得再连累了宋府名声。
一念及此,原本跳动不已的心逐渐稳定了下来,一双竖起的耳朵也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动静。
“老大,前面两条街老子跟梆子都找过了,妈的,都没有,还有,那起子官兵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一个个的出来那么快,看样子也好像是在寻人,咱们兄弟也不敢硬碰硬,怕被人看出来”
土地庙前,一尖嘴猴腮模样的年轻男子正抹擦着脸上的细汗神色焦躁地跟眼前一汉子汇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跟他打扮类似的男子,也就是他口中的称之为梆子的,正百无聊赖地用脚尖踢着路边的碎石,有一下没一下的,看得出,他也很郁闷。
是也,宋明曦一身盛装,珠玉满头,一看就是头肥羊,更别说那小模样了,扔在窑子里至少要几百两银子,就因为老大喝了点猫尿,玩心大起,非要玩什么猫抓老鼠的游戏,他特么能让人跑了么!?
夜静,人烟稀少,三个人说话也没避着人,这话随着风就落在了宋明曦主仆二人的耳朵里。
“小姐,有府兵”
小丫鬟到底年纪还是城府不深,听到外面言语,喜不自胜,忍不住惊叫出声。
嘘
冷不丁地,如平地惊雷,吓的宋明曦连忙捂住了小丫鬟的嘴,这大晚上的,夜深人静,别被人再听见就不好了。
并同时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以防万一。
“老大,我好像听见了女人的声音。”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庙外,尖嘴猴腮男子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哪里?”
三人中的老大长了张马脸,闻言一喜,连忙问道。
“好像不远,就在这附近。”
小丫鬟声音不大,传到尖嘴猴腮男子耳朵里也不过就是那么刹那间的事,他都说不清是否真的听了清楚,不过,当着马脸的面,他还是说出了心中所惑。
也许,大概就在附近呢,再找找又不吃亏,他默默想着。
“那还说什么,赶紧找去啊!”
马脸汉子也是个痛快的,听闻后上去就是一脚。
“哎哎哎”
尖嘴猴腮男子捂住被踹了一脚的大腿根,猛地往后跳了两跳,支吾着回应道。
随后小手一招,“梆子,来,咱们就从这间破庙查起。”
“小姐,我们怎么办?”
泥胎后,小丫鬟也知道自己闯祸了,不过此时已经不是追究的时候,用力拉开宋明曦捂住自己嘴巴的手,压低声音急急问道。
“拿着”
黑暗中,小丫鬟就听得宋明曦坚定缺又微微颤抖的回应,发髻一松,手中多了一只冰冷的细状物。
这是她最喜欢的簪子!
晚上出门前才兴高采烈地从匣子里偷偷拿出来戴在头上的,可是,这时给她簪子是什么意思!?
小丫鬟有些蒙
难道
真的到了哪个地步了么?
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必要时,结果了自己性命,也不能落在他们这几个人手中。”
一字一顿,冰冷且残酷,缓慢地从宋明曦口中传出,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黑夜里,宋明曦的眼睛分外明亮,作为宋府的嫡长女,这是她的责任,也是她必须要承担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