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恐惧完全属于本能的条件反射。
女人将害怕与拒绝咽回去,抖着腿上前两步,对着刘家义肚子就是软绵绵一脚。
她实在没什么力气,可刘家义身上伤足够多,无论她踹哪里,他都只能躺在地板跟条破垃圾袋一样任踢任踹。
女人见刘家义除了躬着背卷成虾米哼痛外,内心深处积压几年的怨气和恶气统统席卷全身,她腮帮绷紧,咬牙切齿道:“我还能再踢一脚吗?”
楚沉瑜相当识趣地让位。
刘家义从疼痛中分出一丝清醒,他看着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妻子,虚张声势吼道:“你个臭婆娘!帮着外人来欺负啊啊啊!”
女人觉得他吵得要死,第一脚干脆踹在他下颌上。
刘家义嘴角瞬间冒血。
她却更兴奋。
楚沉瑜双手环胸,事不关己地站在旁边看好戏。
人身体里永远有罪恶基因,不管性格脾气多高尚多善良,他们心里都有一秒生出想要摧毁世界,或者跟这个社会同归于尽的念头。
而他们之所以选择放弃,全赖自身足够理智,足够清醒,足够温柔。
妻子恰好不在三项之中。
楚沉瑜见她眼底癫狂的快意逐渐加深,旁壁上观良久,伸手拦住她想要找东西弄死刘家义的动作。
绝非好心提醒她杀人犯法,而是她留着刘家义有用。
女人也在她阻拦下恢复意识,她愣了愣,随即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向染了刘家义血的双手,为自己刚才那一瞬产生的念头感到恐慌迷茫。
她刚刚,居然真的想动手杀了刘家义。
就差一点点。
女人惊惧地浑身哆嗦。
楚沉瑜没管她,随手跟拎垃圾一样拎起破烂成泥的刘家义。
刷卡走出单元门,闲庭漫步地走向垃圾回收处,然后掀开盖子,将他粗暴地扔了进去。
回到电梯前,女人已经缓过神,脸上那种惶惶不安的神色消失,被由内而外的坚定和镇定代替。
“不好意思,刚才麻烦你了。”
细听她说话,其实会发现她声线很柔和,虽然跟燕宁那种大家族温养出来的矜雅温柔不同,但也不难听出她脾气好。
“我叫赵琪艾,是附近一所小学的老师,”她像对楚沉瑜说,又像是自言自语,“谢谢你帮我,真的谢谢。”
楚沉瑜刷卡,电梯按钮自动亮起九这个数字,她给陈左怀发消息问早餐吃什么,顺便跟言笙请假,边打字边问:“后悔么?”
她大脑困虫早就飞远,这会脑子醒神得不得了,无聊就抛个问题给赵琪艾,她还挺想听听这位被家暴的小学老师报复成功后有什么感想。
赵琪艾显然没料到她会问如此尖锐的问题,宕机两秒,她用力摇头,“不后悔,反而很庆幸。”
…
“不怕你笑话,我其实很早之前就跟父母讲过刘家义打我的事,可他们却认为夫妻之间打闹一下很正常,都是要过日子的,忍忍就过去了。”
她语气转冷,上下牙因为父母的不理解跟三观败坏的相劝而打颤:“我想离婚,他们就跟公婆一起劝我,把所有错全都推到我身上,说只要离婚,我就是被嫌弃,没人要的破鞋。”
所有人都在理所当然地谴责她,从未训斥过罪魁祸首一句。
他们是她的亲生父母,却在某一个,成了吞噬她的恶魔。
赵琪艾断断续续讲述着自己的故事,电梯正好抵达九楼。
分别前,楚沉瑜推门的动作顿了顿,微微侧过脸,对赵琪艾露出个意味深长地笑容:“你有爸妈,比我好多了。”
赵琪艾一怔,不解问:“哪怕是这种如同魔鬼般的父母也好吗?”
“心怀感恩者才会敬畏亲者长辈,”楚沉瑜嘴角上扬的弧度染上几分薄凉,“觉得好,不过是因为知道自己从哪来,又该回哪去。”
至于父母对她提出不合理要求?
那就给他们进行洗脑,直接把他们训练成最听话的宠物,只需要对她摇尾乞怜足以。
赵琪艾哑口无言。
她听得出楚沉瑜想表达的字面意思,却听不出她诡异语气里的深意。
想不通就别去想,赵琪艾笑了笑:“你说得没错,心怀感恩才会孝敬长辈,反之亦然。那我先回家了,楚先生再见。”
人生来良善,却非一生善良。
楚沉瑜面无表情地嗯一声。
她不是赵琪艾,没资格也没兴趣评价她父母如何,但她可以论一论她亲爹娘毫无人性概括全部。
厕所里的出生,孤儿院的童年,贫民窟的流浪。
桩桩件件,她没冤枉他们。
“闲的没事做去律师事务所走一趟。”
洗漱完外卖刚好到,楚沉瑜拿起水煮蛋往桌沿一磕,随后慢条斯理地剥开壳。
拆纸袋的陈左怀闻言疑惑出声:“事务所?去那做什么?你要告谁?”
就算要告,不应该找法院提出上诉吗?
楚沉瑜熟练地将蛋黄挑出一整个扔进嘴里,嚼得口腔黏糊,端起热豆浆喝一口才道:“给你个做好人好事的机会。”
陈左怀:“???”
余先生怎么每次讲话都说一半留一半,神神秘秘,跟瑜姐的臭毛病一模一样。
好端端又将两人联想起来,陈左怀猛甩头,把着莫名其妙的想法甩出去。
楚沉瑜困惑地看他一眼。
奇奇怪怪。
陈左怀正想追问什么情况,就听隔壁下楼晨练的老人家回来,动静大得不同以往。
“小赵!小赵你开开门,你老公出事啦!”老奶奶把门拍得砰砰响。
…
陈左怀顿时抬头盯向门口:“打人那男的出事了?”
楚沉瑜淡定吃鸡蛋,不置一词。
想要探听八卦的好奇心蛰的浑身痒痒,陈左怀直接叼着包子走向门扭开猫眼。
老奶奶声音继续传进屋:“你老公不知道怎么回事,喝多掉进垃圾桶里去了,哎哟!跌得满脸是血,你赶紧去看看吧!”
没多久,对面响起门把拧动声。
同样满身伤,估计比刘家义还惨的赵琪艾出现门前,她眼神空洞,只有在听闻刘家义名字时眸底才会泛起惊恐波澜。
老奶奶霎时哎哟更大声了:“你这、这咋回事啊?衣服、脸上,怎么全是血啊?”
陈左怀同款迷惑:“余先生,那女的好像没处理伤就出来了,她想干嘛?”
脑子灵活就是聪明。
他都没问赵琪艾身上为什么会有血,而是问她这样子出现在人前想做什么。
楚沉瑜心不在焉地含糊道:“卖惨吧。”
想要让舆论从开始就站在自己这边,就必须利用起身边一切能利用的东西,包括但不限于人、物品、身体。
赵琪艾的伤是个很好的博同情点。
她懂得利用起来,证明她脑子还没彻底生锈。
但赵琪艾还是嫩一点,保守了些。
楚沉瑜想,如果是她的话,她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刘家义。
她要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跟老奶奶下楼,见到刘家义后再送他去医院。
在医院将伤情报告全部拿到手,刘家义要反抗,就给他搭配饮食料理作毒,让他吃成瘫痪或者智障。
只要感情破裂,她依然可以委托律师起诉,请求判决离婚。
反正这婚怎么离都要被骂,那不如离婚前先让自己报复完。
陈左怀脑子转得快,一下子想通她话语关键点。
“她终于记起反抗了?还挺有骨气。”
楚沉瑜懒得回应。
陈左怀也不恼,他干脆边看八卦边吃早餐,把门外热闹至极的场景当成晚间狗血八点档来下饭。
其实按照某种共同点来讲,他跟楚沉瑜很像。
潜意识里认为他应该热心肠地去帮忙,可真等事到临头,又能格外冷血地做观局者。
楚沉瑜吃撑,打开笔记本处理工作,言笙已经回复信息,简短又无语的六个点。
她当他同意了。
将所有工作量压缩在两小时内完成,她当即扔开笔记本回屋睡觉。
期间手机静音,任由屏幕亮起二十几次,电话依旧没人接听。
等醒来时,时间划到傍晚五点半。
楚沉瑜坐在床上短暂地思考今夕何夕,而后房门被人轻敲两下,陈左怀在外面低声问:“余先生,你醒了吗?”
…
“醒了。”她清清嗓子回答。
“那我进来了。”
陈左怀进屋站定,视线刚落到她身上,神色陡然呆愣,随即脚步带身猛地一转,“余、余、余先生,你衣服!”
楚沉瑜眉梢轻蹙,低头。
真丝睡衣过于滑溜,早在她翻滚间松开个扣子,此刻领口敞着大半,白皙凹陷的玲珑锁骨颤巍巍出现在空气中,靠近脖颈那侧隐约泛红。
她再往下,确认哪里都没暴露。
所以,他脸红什么劲?
“余,余哥,你穿好衣服没?”陈左怀使劲揉着发烫的耳垂,搞不懂汹涌而来的害羞情绪是几个意思。
按道理讲,他跟楚沉瑜都男的,全身上下哪个部位都长一样,有什么不能看?
可他就是莫名其妙地不敢跟楚沉瑜对视,也不敢用视线去打量他的身体。
那种感觉,像在亵渎一位清冷禁欲的亲者。
让他感到羞愧。
楚沉瑜见他说话结巴,到底没坏心眼吓他,认真系好扣子后慢声道:“好了。”
陈左怀这才松口气,乖乖地拉凳子到她床边坐下,双手规矩摆放身前,小学生似一板一眼地汇报:“你休息的时候,赵琪艾来过。”
楚沉瑜挑眉,“嗯?”
“她想来问你,能不能帮她最后一个忙,她可以付报酬,”陈左怀说:“但那会你在睡觉,我就问她什么事,如果我能解决的话可以帮忙。”
“一开始她好像没相信,不过可能看我跟你熟吧,犹豫了会就答应了。”
赵琪艾拜托楚沉瑜帮她请律师,以及借钱。
连她这种没什么道德感的人都忍受不了家暴,若换做普通人,估计只会更崩溃。
来到病房门口,楚沉瑜手刚搭上门把,就听里面传来细细碎碎的说话声,仔细分辨,应该是陪同闺蜜做检查的叶里。
“你真打算让楚沉瑜认下这个孩子?可游策华那边怎么办,我都不敢跟他说你受伤,否则他能直接从国外飞过来”
接着是宋兮月:“别告诉他,绝对不能告诉游策华。现在好不容易跟沉瑜关系好一点,我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