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们兴奋的在院子里喝酒,屋里老黄冲着柳寒直乐,柳寒知道他已经瞧出自己有心事,还是忍不住骂道:“你乐什么,有什么可乐的,妈的,这大晋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窝。”
“呵呵,精辟,太精辟了,”老黄摇头晃脑,赞许的应道:“大晋是群狼遍地,你这头肥羊既然敢进来,自然是要挨宰的。”
打趣之后,老黄才问道:“说说吧,又遇上什么事了,是谁在难为你,凉州是秋大将军,这长安,敢不成是那位秦王吧,他拉得下这面子?”
“人为财死,只要有利益,什么身段都拉得下来,什么大将军王爷,都是一群狼!”柳寒没好气的又骂了几句,然后才将今天的事详详细细的告诉了老黄。
老黄越听越惊奇,这风云变幻,让人如坠迷雾,好半天他终于明白了,自己这位东家要为秦王效力了,此外,还从青楼花大价钱买回来一很恶心的麻烦。
看着老黄笑得跟一朵花似的,柳寒就想一巴掌拍上去,把这张松树皮拍个稀烂。
“别人当官欢欣鼓舞,你当官怎么如丧考妣,”老黄开口便是一贯风格的调侃,柳寒身体后仰,双掌在脑后交叉,没好气的骂道:“你真瞎了,这是当官吗?这是火坑,天上有个老皇帝,下面有个等着接位的太子,还有个呼声颇高的贤王,我看这大晋江山也快乱了。”
“乱好啊,你不是就想浑水摸鱼吗。”老黄依旧是笑眯眯的,那双小眼睛都缩到皱纹堆里去了,柳寒懒得理他,仰头望着屋顶不言声。
老黄决定不再打击他了,干笑两声正色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大不了的,至少在前期对我们有利。不过,我们要提防的是,别被人趁机夺产了。”
这是柳寒最担心的,秦王请他经商,出不出本钱倒还算了,将来,翻脸不认,硬说瀚海商社是他的财产,以王爷的权势,柳寒估计不用上法庭,输定了。
“你这点做得挺好,不明着出手,一定要记住,这是我们的底线。”老黄很慎重的再三提醒,然后才接着说:“那个绿竹应该没什么,让天娜她们盯着她便行了,还有,我估计秦王会召见你,到时候,你别晕了头,什么都答应下来。”
“晕头?”柳寒神情轻蔑:“丢根骨头便让我晕头,做梦!这个峦玄究竟是什么人?山左峦家,你熟悉吗?”
“山左峦家乃有名的士族之家,前朝时的重臣,先祖峦括峦弼都是前朝名臣,扶持前朝,与大晋神武皇帝进行过殊死较量,大晋立国之后,峦家宣布闭门,坚不出仕,渐渐衰落,现在看来这峦家的年青一代开始转变了。”
柳寒有些惊讶,这是何等固执,大晋立国已经几百年了,这峦家就闭门几百年,到现在才有人出仕,这。。,柳寒感到可怕。
“你以前见过这家伙吗?”柳寒问道,老黄摇头说:“听说过,山左峦家出了个神童,可这几百年,山左峦家出过好几个神童,但没一个出仕的,没想到,秦王居然从峦家请出人来了,看来他还是有几分本事。”
“几百年了,峦家再不出仕,恐怕就该除名了,哼,我好奇的是,他们干嘛选择秦王。”
老黄笑了下:“这与我们有关吗?”
柳寒没有答话,的确,这与他们无关,柳寒并不想成为秦王的属官,他希望能成为秦王在商业上的合作伙伴,双方按股份分红,可以大晋王爷的倨傲,能同意这个方式吗?
“帝都有消息吗?”
老黄摇摇头,柳寒叹口气,在帝都布局的时间太短,能拿到的消息也就是公开的消息,价值不大。
“整个大晋都盯着皇帝,三天前的邸报说皇帝身体健康,主持了个小朝会,看上去已经好了,太子好像去了陈国,天下太平。”老黄笑道。
“太平就好,太平就好,怕的是不太平。”柳寒喃喃的念道,若朝政太平,为秦王效力倒也没什么,可现在恰恰朝政晦暗不明,前世金家三世上台,托孤重臣非死即贬,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权力吗?何况现在这个封建王朝,皇帝岂容威胁自己皇位之人存在。
夜色渐渐降临,天边的云渐渐蜕去红色的彩衫,用黑色的长袍遮住她的娇躯,王府各处挂上了灯笼,灯光照亮了房屋间的小道,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桂花香,竹林幽暗,几个王府侍卫守在小院四周,时不时的扭头看看四周的,除了风吹动竹叶,带来沙沙的响声,再无其他动静。
那个小童依旧守在炉子前,安静的盯着火炉,炉子下木炭发出幽蓝的火焰,这是极品椿木烧制的木炭,这种木炭没有烟,烧起来还有股淡淡的,近似昙芸果的香味。
屋里亮着油灯,峦玄依旧面对门口,他对面的人从背影上看,身材比他要高一些,也要瘦一些,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没有带头冠,发髻同样用蓝色的绸缎系着,手里握着把折扇。
“这个人可信吗?”
声音很轻柔,就像情人之间在呢喃私语,峦玄没有开口,只是轻轻点头,这已经足够了。
自从被王爷征辟后,他依靠峦家的名望,陆续为王爷征辟了几个干才,这些人都是庶族,峦家衰落太久了,几乎被士族阶层抛弃,家族始终处在内卫的监控中,几百年中,家中发现了上千次内卫的踪影,前些年,鉴于家族的处境,峦玄向族中长老提出由他出仕秦王,以此向朝廷释放善意。
“瀚海商社一年能挣多少钱?府库够吗?”
峦玄立刻察觉王爷的心思,很坚定的摇头:“王爷,竭泽而渔不可取。”
“这三策何尝不是剜肉补疮,三年以后呢?”秦王问道。
峦玄沉默了会才叹道:“三年以后,再说吧,总会有办法的。”
“此策一开,朝廷势必损失大量人口,将来可怎么得了。”
皇族与士族,既相互依赖,互相依存,又互相提防。
峦玄没有开口,这三策一经推行,士族萌户势必更多,接着便是土地兼并更烈,人口更集中于士族门下,朝廷财税流失更加严重。
“朝廷会同意吗?”王爷再问。
“有九成可能。”
“九成?”王爷有些惊讶,峦玄肯定的点点头,王爷思索片刻摇摇头:“父皇圣明,岂能不知其害。”
“陛下现在已经顾不得了,陛下现在想的是怎样让太子平安登基。”峦玄说道。
“先生这是何意?”王爷有些惊讶,太子名分早定,无论皇室还是朝臣都知道,皇帝大行之后,太子将继位。
“这位太子,”峦玄有些迟疑,思索片刻后才说:“我听说太子幼年时,正是邵阳郡王主政,与邵阳郡王相厚,据说邵阳郡王被赐死,太子便曾经在陛下面前说过,将来他若登基,定将这些人斩尽杀绝,为邵阳郡王复仇。
王爷想想,数年前,陛下有恙,太子代理国政,正好遇上兴阳杜家的夺田案,随后又牵出通匪案谋逆案,最后兴阳杜家被满门抄斩,还牵连到兴阳、高平、任城十几家门阀士族,被迫献出数千公顷土地和上千户萌户,手段之刚烈,令人浩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