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条汉子抬腿便往里面闯,柳寒眉头一皱,张梅也不高兴的拉长脸,但她没有动,因为柳寒在场,他没有开口,她自然不能作什么。
“等会,诸位好汉,先别急。”柳寒伸手拦住他们,几个大汉略微有些意外,范家嫂子急忙上前,讨好的对为首的大汉解释:“牛四爷,牛四爷,这是刚搬来的柳大官人,他刚搬来。”又急忙转身对柳寒说:“柳掌柜的,这是牛四爷,咱们城隍五虎的牛四爷。”
柳寒含笑冲牛四爷抱拳:“牛四爷,在下柳言,刚从并州过来,这是在下盘下的小店,还没开业,不知四爷有什么指教。”
牛四爷上下打量下柳寒,柳寒神情不卑不亢,同样冷静的打量着他。牛四爷冷笑一声:“帝都很大,上面是朝廷,中间是京兆府衙和风雨楼,再下面便是我们城隍五鬼,这城隍庙一亩三分地,我们城隍五鬼说了算。在这里,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明白吗?!”
“您说的是。”柳寒不动声色的答道,看着牛四爷那有些蓬乱的头发,红脸膛上有道显眼的刀疤,这刀疤从眼角一直到腮帮子,为他平添了几分凶狠。
“当然,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牛四爷皮笑肉不笑的干呵两声,扯得那条刀疤微微颤动:“不过,规矩还是要讲,这城隍庙的一亩三分地上,开店便要给我们城隍五鬼交保护费,开店的前三个月不用交,从第四个月开始,每月”
他打量下这小店:“我做主,每月三两银子,老弟,这价码,够便宜了。”
张梅一听便有些着急,柳寒瞪她一眼,张梅嘟起嘴,却没再开口,柳寒略微想想:“如此多谢牛四爷。”
“好,够朋友!”牛四爷用力拍拍柳寒的肩膀,柳寒含笑若若无其事的受下来,牛四爷顿了下,瞪大眼睛再度打量下柳寒,缓缓说道:“既然是朋友了,那就把人交出来呗。”
柳寒沉默了下,什么话都没说,过去推了下正房,正房的门反锁着,他忍不住在心里摇头,这女人什么都不懂,这样锁着门就安全了?
“董家娘子,开门吧,有什么出来,咱们说清楚。”柳寒轻声叫道,牛四爷眉头微皱,上去就要将柳寒推开,柳寒回头低声说道:“四爷,先别急,这屋没后门,这门要撞坏了,我还得修不是,还得花银子。”
“董家娘子,这样躲是躲不过去的。”柳寒继续叫道:“开门吧。”
屋里忽然响起一阵抽泣声,柳寒叹口气,继续叫道:“董家娘子,这院子已经卖给我了,你躲在我屋里算什么,牛四爷也是讲道理的人,有什么,咱们当面说清楚不就行了。”
屋里的抽泣声更响了,女人哽咽着叫道:“我不去!我不去!”
柳寒心里叹口气,可依旧还是有些迷惑不解,这董家娘子谨小慎微的,怎么就招惹了城隍五鬼了。
“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妈的,你那赌鬼已经将你抵给老子了,妈的,你看看,这是字据,五十两银子,看看,这白纸黑字,就算上京兆府打官司,老子也稳赢!”
柳寒挡在门口,牛四爷隔着他向屋里叫着,同时挥动着手里的纸条,柳寒向他要纸条,牛四爷先是瞪了他一眼,可柳寒神情依旧坚定,牛四爷冷笑一声:“柳掌柜,别蹬鼻子上脸!”
柳寒叹口气:“万事说不过理,四爷,咱们都是讲理的,再说了,您还有这么多兄弟在,小弟只是看看,又不是要毁了它。”
牛四爷迟疑下将纸条交给了柳寒,这让身后的几条大汉大为惊讶,城隍五鬼的牛四爷什么时候这样好说话了。
柳寒看了看纸条,内容很简单,那个烂赌鬼将老婆抵押了五十两银子,三分利,十日到期,看看落款时间,已经过去五天了,也就是说,屋里这女人已经属于城隍五鬼的财产了。
叹口气,柳寒将纸条还给牛四爷,示意张梅拿把刀来,张梅进偏房找了找,那里找得出刀来,柳寒不得已向牛四爷身后的大汉借了把刀,从门缝里伸进去,一点一点将门栓拨开。
进屋一看,董家娘子躲在里屋的角落,缩成一团,看到他们进来,便禁不住浑身发抖,哭声也更大了。
牛四爷微微摆头,两条大汉冲过去,将女人提过来,女人绝望的没有抵抗,目光中充满死色。
到了院子里,女人好像忽然醒过来,看着范家嫂子,虚弱的叫道:“救我!嫂子,救救我!”
范家嫂子张张嘴,可看看牛四爷,又只好将嘴闭上。
“求求你,让我走吧。”女人转而又求牛四爷,牛四爷冷笑一声:“放你走?!笑话,五十两银子,看清楚,是你男人写的!整整五十两!你走了我向谁要去?!妈的,你也别怨我,要怨就怨你那死鬼男人,我们可没逼他,是他自愿的!”
“我不是才给他五千两银子吗,怎么会。”柳寒疑惑的说道。
牛四爷嘿嘿一笑:“这家伙拿了五千两银子,每天晚上都在鸿运赌场豪赌,以他那模样,五千两能赌多久!”
柳寒忍不住摇头,这赌场是个无底洞,多少银子都装得进去赌场还是个吃人的怪物,每个赌场都有人放债,这些债务你不可能还清,这烂赌鬼现在只是将老婆输了,恐怕过不了多久,连命都能输出去。
女人嘤嘤的哭泣着,娇躯在薄薄的布帛里颤动,旗袍开衩比较高,露出两条白嫩嫩的大腿。
“我说大妹子,就你这身段,啧啧,这嫩得。,到了春香阁,还不得挂头牌,吃香的喝辣的,比跟那烂赌鬼强多了!”一个大汉笑呵呵的开导女人,女人瘫在地上,哆嗦着直摇头,看到露出的双腿,又拼命将双腿卷曲起来,拼命将旗袍的下摆往下拉,慌张中,木簪子掉了,头发也散乱开了。
张梅面露不忍,这春香阁一听便知道是什么地方,正常的良家妇女那会愿意上那地方去,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看着柳寒,那意思很明显。
可柳寒却无动于衷,他一直在判断这件事的真假,这也太巧了,他带张梅过来看房子,恰好这女人便跑进来了,她这样一个弱女子,怎么从几条大汉手中逃出来的?是不是有人察觉了什么,故意放这么个女人过来,如果是那样,那就看错了我柳寒。
可转念一想,这也太拙劣了,就这样放个密探过来?这也太看不起他柳寒了。
牛四爷挥手,几个壮汉拉着董家娘子便走,董家娘子猛然挣扎起来,大汉牢牢抓住她,她张嘴便咬,大汉惨叫一声松开,董家娘子猛地朝井口冲去。
眼看便冲到井口,正要纵身跳下去,牛四爷闪电般的一把抓住她,女人的半个身子已经落进了井里,可牛四爷牢牢抓住她的小腿,硬生生将她从井里拉出来。
“哼,想死,没那么容易,春香阁出了一百两银子,你要死了,老子这一百两上那收去。”牛四爷狞笑道。
“这,唉!”范家嫂子摇头叹息,张梅也着急了,冲着柳寒连施眼色,柳寒却象没看见,张梅忍不住叫道:“站住!”
牛四爷抓着董家娘子正往外走,闻言不由站住,转身看着柳寒:“怎么着!柳掌柜的,兄弟今儿可够给你面子的,你满城隍庙打听打听,我牛四爷给过谁这样大的面子!”
柳寒淡淡一笑正要开口,张梅却抢先开口道:“你不能这样!”柳寒在边上哼了声,张梅畏怯的扭头看了柳寒眼,看到柳寒阴沉的脸,终于感到自己冒失了,怯怯的又哀求的看着柳寒。
“四爷给我面子,我知道,很感激四爷,”柳寒瞬间作了决定,含笑上前:“春香阁出一百两,这个价钱够买好几个女人的了,真的假的?”
“放心吧,谁还敢骗我牛四爷,”牛四爷冷笑道:“除非他活得不耐烦了!”
柳寒点点头:“四爷威名,城隍庙谁人不知,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一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那春香阁就算上人市买十个清倌人也够了,干嘛花在她身上?这清倌人过上两年,费就够他春香阁赚回成本的了。”
牛四爷闻言先是愣了,随即皱起眉头,扭头看着身后的几个大汉:“好像有道理啊!一百两银子买个二手货,,这姓葛的傻啊!”
“四爷拿到银子没有?”柳寒不等他身后的汉子回答便又问道。
牛四爷闻言摇摇头,身后有条大汉忍不住插话道:“四爷,我知道,那姓葛的想这小娘子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我看多半是买去作妾,要不然,玩腻了再去挂牌,现在春香阁的头牌小红宝不就是这样吗。”
“有道理,有道理。”牛四爷连连点头,另一个汉子又补充道:“再说了,四爷,管那么多干嘛,咱拿到银子不就得了。”
柳寒呵呵一笑,牛四爷扭头看着她皱眉问道:“你笑什么?”
“四爷既然只需要拿到银子便行,那好办,我出一百五十两银子,交换您手上的这张欠条和这个女人。”柳寒说道。
牛四爷愣了下,上下打量柳寒,干笑两声:“呵呵,兄弟够有钱的,哎,你怎么又想起来,人市上一百两银子可买好几个黄花大闺女。”
柳寒耸耸肩:“您看,我这店,迟早还得买人,再说,屋里的心软,我这当家的自然得满足她的心愿。”
牛四爷扭头看看张梅,张梅正怜悯而焦急的看着董家娘子,董家娘子听到柳寒愿出高价买她,顿时象看到光明一样,满是期待的看着柳寒,又满是紧张的盯着牛四爷。
牛四爷托着下颌,犹豫道:“可四爷已经答应了姓葛的。”
“姓葛的不过一大茶壶,四爷能看他一眼就算抬举他了,您说是不是。”柳寒笑眯眯的说道,伸手拿出两张银票,牛四爷眉头稍松,扭头看了身后大汉一眼,故意问道:“你们说咱们是要这一百五十两呢,还是要姓葛的一百两?”
“那还用说,咱不是傻子。”
“唉,可惜了,这小娘子细皮嫩肉的,我还想等她到春香阁挂牌后去光临光临呢。”
“去你娘的,五十两银子够上春香阁几次了。”
牛四爷眨巴下眼睛,嘴角露出一丝狡诈:“四爷的面子才值五十两?”
柳寒嘿嘿笑了笑:“四爷,您开价。”
“一,,两百两!”牛四爷迟疑下开口道,柳寒沉默了,似乎有些肉痛,身后的汉子叫道:“小子,这小娘们细皮嫩肉的,看看那模样,捏一把就够**的了,两百两,便宜你了。”
女人更加的紧张的盯着柳寒,范家嫂子也同样紧张,可她一个字都不敢说,张梅却犹豫了,看看那女人,再想想两百两银子,有些肉痛,既想拒绝,又可怜那女人,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好,四爷看得起我,我也不能跟四爷斤斤计较,两百两。”柳寒很快又拿出张银票,看了看是五十两银子,然后将三张银票交到牛四爷的手里。
“痛快!好!痛快!”牛四爷爽快的将欠条和卖身契交给了柳寒,带着手下便扭头便走,没有一点含糊。
等他们出去,范家嫂子赶紧将董家娘子扶起来,董家娘子却不肯起来,跪在柳寒和张梅的面前磕头:“多谢主子相救,奴婢多谢主子相救!”
“左家妹子,起来吧,离了那烂赌鬼也算好事,柳掌柜的义薄云天,是个热心肠。”范家嫂子叹着气将董家娘子扶起来。
“董家娘子?左家妹子?”柳寒皱眉念道,感觉有些乱,看着那女人问道:“你娘家姓左?”
女人点点头,柳寒毫不客气的说:“那姓董的既然将你卖给我了,那你就不再姓董了,还是恢复你本姓吧,名字叫什么?”
“奴家没名,”女人低着头答道:“家里就小名,叫兰兰。”
“行,那就叫左兰。”柳寒武断的给女人取了名字,女人没有反对,抬头看着柳寒答道:“是,谢主子。”
说完又给张梅磕头:“谢谢太太。”
张梅有些慌乱,从来都是她给人磕头,突然有人给她磕头,她一时还有些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