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冬梅跟着冬晓艺,进了张副厂长的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她就皱了一下眉头办公室的沙发上,除了张副厂长,还另外坐着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油头一丝不苟地背到后面,身上穿着一身洁白的西装。
卓一梵。
柳冬梅认识他之前,他在车间门口闹腾了好几次,柳冬梅早就记住他了。
哪怕是炎热的七月,卓一梵的西装也一丝不苟地扣着扣子。
他不热吗?
柳冬梅虽然十分紧张,但那一瞬间,脑海中仍然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她清晰地看到,卓一梵的脑门上,带着细密的小汗珠。
而张副厂长办公室里的空调,丝毫无法让他额头的汗珠减少。
卓一梵一脸淡定地拿出手绢,擦了一下额头,接着冲柳冬梅笑了笑。
“柳小姐吧?请坐!”
柳冬梅那双粗眉毛一下子竖起来了:“叫谁小姐呢?你会不会说话啊?”
卓一梵一下子被柳冬梅怼的思路不连贯了,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在内地人的心里,“小姐”是个很严重的贬义词,是不能用来随意称呼女性的。
“柳小抱歉,ss柳。”卓一梵深吸一口气,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冲着柳冬梅挤出笑容。
忍住,还得用她呢
他心里这样想着,冲着柳冬梅,笑容更灿烂了一些:“ss柳”
哪知道,他刚开口,就被柳冬梅打断了。
柳冬梅看也没看他一眼,直接扭头看了看冬晓艺,还有张副厂长。
“他喊我什么密丝柳?这是啥意思?是坏话吧?”
卓一梵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噎死自己。
这女人的脑回路是怎么回事啊!
还能不能让人好好说话了!
他在心中疯狂地怒吼着。
同时脸上的肌肉也抽搐着。
张副厂长咳嗽了一下:“柳冬梅同志,卓先生是香江人,可能不大了解内地的语言习惯”
“那香江人也不能随便骂人啊!”
“不是,卓先生没有要骂你的意思,他只是”
“可他明明就是骂我了啊!小姐,多难听啊!让人听到了怎么以为我啊!”
“你先坐下!”张副厂长忍无可忍,冲着柳冬梅吼了一句。
“哦。”
柳冬梅乖乖坐下了。
张副厂长摇摇头,冲着卓一梵挤出个笑脸:“卓先生,你可以开始说了。”
“哦,我,我要说什么来着?”卓一梵都有点被气糊涂了,老半天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
“想起来了。”他一拍脑门,冲着柳冬梅硬挤出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容。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柳女士。”
柳冬梅很想怼他一句:老娘没这么老。但想了想还是算了,便没有吭声,看着卓一梵。
“是这样,今天请你来,是有个事,想拜托你一下。”卓一梵拿出一个信封,从茶几上推到柳冬梅面前。
柳冬梅看了一眼那个信封,没有接,而是充满警惕地看着卓一梵:“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让你做的事很简单。”卓一梵嘴角勾起来,“你不是和你们车间主任,还有副主任,关系不大好吗?我想请你,时不时的,把他们的动向,还有你们白展主任,正在设计的新东西,告诉我”
“只要你做成这件事,这信封里的钱,就是你的了。而且,每个月都会有这样一笔。”卓一梵的声音充满诱惑,“怎么样,很简单吧?”
冬晓艺皱了皱眉头,但没有说话。
柳冬梅眨了眨眼,又看了张副厂长一眼,张副厂长冲她点了点头。
“噢,我明白了,你们的意思是,让我做内奸?”柳冬梅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咳,也没有内奸这么难听啦”卓一梵轻轻咳嗽了一声,“反正你和他们关系不好,顺手而为,不是吗?”
“卓先生说的也有道理”柳冬梅接了一句,嘴角勾起微笑,拿起桌上的茶水,凑到嘴边,“但是”
“嗯?但是?”卓一梵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感觉到一杯热茶,劈头盖脸朝他泼了过去。
“我呸!”柳冬梅跳了起来,顺手把茶杯朝张副厂长的方向扔过去。
啪嚓!
茶杯四分五裂,张副厂长吓得跳了一下。
“呸,恶心!就你这样的还给我当厂长!我都觉得恶心!”柳冬梅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指着狼狈不堪的卓一梵,和张副厂长,“我是和白主任,和李多多关系不好,那又怎样?那是我们车间关起门的事儿!”
“再关系不好,那也是自家里的事儿,让我当汉奸?呸!就凭你们也配!”她一把抓起那个信封,朝着卓一梵扔过去。
卓一梵头脸上全都是茶水,正狼狈不堪,又被柳冬梅这一扔,顿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柳冬梅!你这像话吗!我好歹是你领导,卓先生好歹是咱们厂的客人!”张副厂长恼羞成怒。
“处理我啊!处分我啊!”柳冬梅叉着腰,丝毫不惧,“有种你就处理老娘!你敢处理老娘?老娘出门就把这事儿,告诉全厂的人!谁怕谁!”
张副厂长一下子就不说话了。
柳冬梅骄傲地看了卓一梵一眼:“老娘虽然和白主任,还有李多多关系不好,那是因为我觉得,我可以比他们干的更好。但我从来没觉得,我和他们是敌人!”
说完,她径直走到门口,拉开门出去了。
砰!
她重重地摔上了门。
卓一梵气得大喊起来。
“张厂长,卓先生,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出去了。”
等柳冬梅走后,冬晓艺轻声对两人说道。
张副厂长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出去以后,管好自己的嘴,刚才的事,不要对别人说,知道吗?”
冬晓艺默默地点了点头。
她走到门口,拉门的同时,扭过头,对办公室里的两人静静地说道:“张厂长,卓先生,我一向是支持厂里工作的。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但这一次,我认为柳冬梅对。”
她说完,关上门出去了。
柳冬梅摔上张副厂长的办公室门,大步走下楼梯。
隔着门,仍然可以听到办公室里气急败坏的喊叫声。
她气呼呼地大步走出厂办,朝车间的方向走去,等走到车间门外的时候,她的表情已经平静了下来。
她面色平静,像个没事人一样走到自己缝纫机前。
“冬梅姐,干嘛去了?”她旁边缝纫机上一个女工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一些小事。”柳冬梅面色平静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