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李觅踪穿一身寻常服饰,在城东暗访了半天,没有结果。到了晌午,就近找了家酒馆,点了两个菜,要了一壶酒。正自一边喝着,一边留意酒馆里来往的人,一个身穿华服的人,惹起了他的注意。
城东因是穷老百姓聚集的地方,故而大多数人穿着都很简朴,而此人衣衫却是上好的缎子,身旁的桌边放着一把折扇,折扇上挂着一块玉坠,看来亦非庸品。此人手和面部肤色白腻,相貌清秀,一望可知不是寻常百姓,倒像位富人家的少爷。这人约莫二十岁左右,独坐一桌,桌上放着三副杯筷,四个凉碟,热菜也陆续送来,想来是在请客,客人尚未到来。想起林掌柜说的买伤药的纨绔子弟,不禁留上了神。
过不多久,有两人依次到来,坐上了这人的桌子。来的两人分坐这人的两边,观其二人相貌衣着,无论身份还是地位,都仿佛是此人的下人。两人分别向这少爷模样的人低语了一阵,这人点了点头,又对两人说了些什么,似乎在安排二人去做事,酒馆人多吵杂,三人又是刻意低语,李觅踪集中精力,也未听到片言只字。接着二人埋头吃饭,三人不再言语。李觅踪也一边吃饭,一边暗自留神。
不久,两个下人模样的人吃罢,匆匆离去。这少爷模样的人只喝了点酒,并未吃多少。李觅踪看他突然站起身来,估摸着他要结账离开,哪知此人径直来到他的桌旁,说道:“请问阁下是否刑部李觅踪?在下想请李大人过来一叙。”
李觅踪见对方直呼其名,而自己却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无论出于好奇,还是想知道是不是和端木鹰扬案有关,都无法拒绝,便说道:“不知朋友如何称呼?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人说道:“请过来详叙,小弟自然便会告知。”李觅踪让小二将酒菜移到对方这边,在此人对面坐了下来。
刚刚坐定,便听此人说道:“不知李大人是否为端木鹰扬的案子而来?”
李觅踪吃了一惊,不知对方身份,一时不敢贸然回答。
此君说道:“嗯,是我问得鲁莽了,还未说出我的身份。我姓朱名雀,是王府二公子的朋友。即知李大人是端木鹰扬的同僚,在此出现,定是为这事而来。在下斗胆猜测了一下,请勿见怪。”
李觅踪心下恍然,端木鹰扬案既然和王府有牵连,不论王府的人是否和此案有关,都没有不闻不问的道理。素闻二公子精明能干,假如此案和其无关,则为了王府的声誉,必会派人将此案查探到底。假如要是和此案有关,则此人此时出现在此地,恐怕有些来者不善之意。而朱雀这个名字很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这朱雀似乎能洞察他的心思般,说道:“请不要误会,端木鹰扬之死,和二公子绝无干系。我一是为调查此事而来,二是因为最近王府所发生的一件怪事,怕也非是巧合,恐与此事不无关系,所以在此打探。”
李觅踪很想问问是什么怪事,又觉得王府秘事,外人问询怕是不太妥当,因此欲言又止。朱雀查颜知意,说道:“二公子要我来彻查此事,就是本着无事无可对人言之意,让人知晓王府的清白。所以,王府的怪事,在下也想听听李大人的意见。”
李觅踪心思都放在朱雀的名字上,一时没有听他说些什么,蓦地心中一动,想起他是谁来。
前年清明前后,邯郸县曾发生过一起栽赃冤案,邯郸县衙将被冤的人顾升关入大牢,顾升的父亲去衙门伸冤,被叱咆哮公堂,在衙门外戴枷示众三日。顾升父亲年迈,不堪受此酷刑,半日下来,人就昏晕过去,知县管老爷却没丝毫怜悯。许多人盛传管老爷收了别人的银子,才这般无情。谁知,当夜顾升的父亲就被人调换了。翌日一早,围观的百姓发现,戴枷示众的人变成了知县管老爷,县衙的差役费了好大力气才将那枷打开,旁人问他怎么回事?他也莫名其妙,说在家里睡得好好的,醒来不知怎么就戴上枷板,出现在衙门口,而顾升的父亲却不见了。
管老爷认为是顾升捣的鬼,将顾升从牢里提上堂来严审,那顾升却拿着诬告他的人亲笔信,将冤案平反,当场释放。
顾升被放出来后不久,就传出此事为一江湖中人叫朱雀的所为,至于他如何将人调换,如何拿到诬告信送给大牢里的顾升,就不得而知了,但朱雀的名字却在众人耳中传开。
又有一事,山东无棣县,有一名叫周正的恶霸,鱼肉乡里,许多人敢怒而不敢言,后来欺负到邻居孙秀才头上。孙秀才和他的房子相邻,周正为了扩大房院,将孙秀才房屋霸占。孙秀才欲去报官,被周正半途拦着,当着孙秀才老母亲的面将他的腿打断了,孙秀才的老母亲受此惊吓,加上憋气,回去就病倒了。周围的人俱知道此事,但都是敢怒不敢言。此事过去了一个多月,当时孙秀才和母亲二人在仅剩一间的屋子里躺着,靠好心邻居送些饭食为生。那周正忽然召集四处乡邻,来到二人之前跪下,当着大家的面,坦诚自己的不是。并相请了大夫给他母子二人治病,又重新给孙秀才盖了大屋,承诺以后不再做欺负乡邻之事。
后来据周正后来酒后透露,此事也是一名叫朱雀的所为,至于怎么做的,就不太清楚了。
此类事情还有许多,李觅踪以前听过便算,以为是无知乡民道听途说,又或者朱雀是杜撰的一个人,寄托弱小民众良好愿望而已。没想到今日真的见到了朱雀本人,一位公子哥模样的年轻人,更不知他和王府公子如何会有了关系。
想到这里,面上神色不免肃然起来,耳听得朱雀说起了王府的怪事,越听越奇,不禁把朱雀本人的事放在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