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焕然一新的景阳殿内,太医恭敬的退出去,玲欢快步走进内室,扶起床上闭眼昏迷的女子,纤细指尖在她后脖颈轻轻一抹,被诊断为“急火攻心晚上才醒”的女子就缓缓睁开眼
“水。”殷颂轻声道,声音有些沙哑
玲欢端起小桌上温热的水,殷颂接过来抿一口,往后一靠,半眯着眼问:“翊坤宫那边什么情况?”
“舒贵妃大发雷霆,把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叫过去跪着,听说本还向皇帝哭诉来咱们殿里兴师问罪,但皇帝听太医说您病情加重昏迷不醒,没听信舒贵妃的谗言,还叱责了安乐帝姬几句,特意派了一位御医来看了您。”难得听说舒贵妃与安乐帝姬吃瘪,玲欢难掩幸灾乐祸
御医只为皇帝与皇后看病,连舒贵妃等闲也使唤不得,她都能想象到皇帝走后翊坤宫那此起彼伏的砸东西声!
殷颂轻轻嗤笑一声
要不是她刚刚请来晏千琉入仕,现在的她恐怕已经在翊坤宫门前罚跪了吧!皇帝这虚伪的舔犊之情,实在让她恶心!
说话间,飞歌快步走进屋子,气息不稳似是匆忙赶来,看见安然无恙的殷颂时,才仿佛松了口气
“殿下!是属下护佑不利!”她咬着牙,直接跪下,声音满是后怕
“快站起来!孤根本没吃亏,说什么护佑不利。”殷颂示意玲欢把飞歌扶起来,温声问:“不过是那些人的作妖日常,都不必放在心上,说起来,藏锋在你那里可还适应?”
宫里人多眼杂规矩多,藏锋那样气质的大男人,总不能让他扮太监啊!于是在回京前殷颂就让他暂时隐在罗中,负责与晏千琉联系
飞歌还想说什么,但看着殷颂的样子,还是换了话题:“藏锋已经与晏大人联系过了,说左相大人愿意兑现赌约。”
殷颂神色放松下来
有藏锋这样一个下属真的相当靠谱,现在她与晏千琉身边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很危险,也就藏锋有能力在这种情况下来去自如的传递消息
“殿下,属下看藏锋的确轻功卓绝,但罗更擅长奇淫机巧之术,藏锋在这里并不能充分发挥他的才能。”飞歌犹豫片刻,还是冷静建议道:“属下认为,他还是做您的侍卫护卫您左右的好,他的剑术武功,是属下也望尘莫及的!”
她更精于情报之术,武功在江湖上也不过二流,若将来殿下有危险恐怕力不从心,但藏锋不同,她虽然没见过他拔剑动手,但对于顶尖剑客那种骨子里的肃杀之气还是感受得到的!
“孤知道,现在宫里不太方便,等出了宫,就把他调回孤身边。”殷颂道:“辛苦你们了,再忍一忍,等离开建安,即可天高海阔!”
“殿下,属下有一事不明。”玲欢突然开口
“嗯,你说。”
“您请晏大人向左相传达赌约,那岂不是让左相知道您与晏大人关系匪浅?会不会引来猜忌?”
“不,恰恰相反。”殷颂失笑着摇头:“左相是什么样的人物!以他的城府才不会信是孟晓陈珂说动的晏千琉,他必然怀疑、甚至肯定是孤!也必会怀疑孤与晏千琉的关系!孤若只单纯表面与晏千琉疏远只会加深他的怀疑,但若是以这种方式将我们的关系明朗化,反而可以安他的心。”
殷颂若有所思:“当然,这也要看晏千琉的演技怎么样了,不过孤看那人变脸的技能熟的很,应该没问题!”
又歇了几日,直到太医说殷颂病好一些可以下床了,殷颂第一时间换好衣服,直奔乾清宫
“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放下红印,旁边站着的李秋海忙整理着批阅好的奏折,皇帝和蔼的看着跪着的殷颂:“快起来吧,你身子不好,不必急着来请安,养好病是最重要的。”
“儿臣不敢。”殷颂低着头,声音泫然若泣:“儿臣有错,那日皇妹在儿臣宫里受伤,都是儿臣看护不利,这破身子也不争气,惹父皇与贵妃娘娘烦心。”
安乐帝姬也是被皇帝娇宠大的,这些日子受了伤日日哭泣,他心里也不好受,若是之前自然要叱责殷颂对皇妹照看不周,但看着殷颂那弱不禁风的样子,她这病还是为了邀请晏千琉患上的,加上当时那么多人在场、他早查出来是殷玲自作自受,皇帝也不好说什么,便道:“你不必自责,朕都知道了,是安乐她自己骄纵任性,自作自受!你还病着呢,朕不会责怪你的!”
听见他的话,殷颂身体微微颤抖,没有起来反而叩拜的更深,这次声音真的带着哭腔:“父皇不怪儿臣,可贵妃娘娘与皇妹仍会心有芥蒂,儿臣实在不敢再惹娘娘生气,求父皇贬谪儿臣为庶民将儿臣逐出皇宫吧!”
“荒唐!”皇帝大怒,狠狠一拍桌子:“你在说什么蠢话!”
“陛下息怒!”
李秋海和宫里一干宫女太监惶恐跪下
将帝姬皇子贬为庶民那得是犯了滔天的大罪!殷颂现在有功在身,不过这么点小事就被贬出去,那得招来多少非议!更何况殷颂作为嫡帝姬,身份堪比亲王,仅在皇后之下比贵妃更尊贵,哪有因庶废嫡的道理!在这个嫡庶分明的朝代,这消息但凡传出去一点,皇帝明日就得被天下悠悠之口给念成昏君!
这也是尽管舒贵妃一直在给皇帝上眼药,尽管皇帝再宠爱贵妃知道贵妃一直在苛待殷颂,却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从不真正责罚殷颂的原因
“父皇息怒。”殷颂也似乎被吓着了,颤着声线:“是儿臣口不择言,儿臣不敢了!”
皇帝怒气稍缓:“父皇知道你委屈,你也不能置气啊。”
她哪有置气的资本啊
殷颂心中无声冷笑,可面上却凄苦道:“儿臣不敢置气,只是娘娘不喜欢儿臣,儿臣不想惹父皇与娘娘生分了。父皇,儿臣从前偶然读过史记,听闻历朝历代都有皇家宗室为监察使监察四方、传扬皇恩的传统儿臣此行前往扬州,好运邀来晏大人,为能为父皇分忧兴奋不已,儿臣一介女流,做不了什么大事,也不如两位皇兄才能出众,可儿臣也想孝顺父皇,现在两位皇兄抽不开身,儿臣想着,若能作为监察使代父皇督查地方事宜,展示皇恩浩荡,又能免得父皇娘娘为儿臣烦心,是再好不过的事。”
皇帝惊疑不定的看着殷颂:“你想做监察使?”
殷颂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挂着泪痕的面容,她看着皇帝的眼神充满了孺慕与期待,瘦弱的身形怯懦却坚定,她叩拜在地上:“求父皇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