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一片嘤嘤应是,但却没人动弹,殷颂施施然站起来,往外走到一半,忽听一声清亮的女声:“元昭帝姬请留步。”
殷颂侧过身,见一位着浅绿妆花缎裳的清秀贵女站起来,接着她身旁着云雁细锦衣的贵女也跟上来,两人走到她面前盈盈下拜,倒不似寻常贵女的娇柔做作,很有些舒清大气的味道
“殿下初次来雪园,臣女自动请缨愿为殿下引路,不知臣女是否有幸,能与殿下同游?”先起身的姑娘声音轻缓但清晰,一举一动尊敬有礼,话语不长,但能听出真挚的意味
这个时候,敢与她同游的,不是一般的有胆识
殷颂勾起笑意,不是虚扶,而是难得抬手真正扶了她起来:“起吧,能与萧、陆同游,也是孤的幸事。”
这已是很给面子的事儿了,三人在诸多贵女们复杂的目光中,同往后院而去
说是带路,尊卑却不可废,殷颂走在前面,绣着暗金织锦流纹的斗篷拢住她窈窕婀娜的身段,笔挺的背影显出常人难以企及的雍容清傲,看着她的背影,萧清音与陆欢对视一眼,萧清音有些犹豫,不知此时该不该出声
不待她多想,便见前面人放缓了脚步,与她们并肩而行,微微一笑:“这里已没什么人了,也不必拘于礼节,既是同游,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孤不会计较,你们也不必多礼。”
萧清音与陆欢对视一眼,便露出笑容:“殿下当真平易近人。”
“这话说出去,别人会当你拍马屁拍得过火了!”殷颂失笑:“孤在外面是什么名声,孤心里有数,你们也是胆子真大,主动与孤有来往,倒也不怕安乐帝姬与蓬莱县主给你们排头吃!以后建安贵女圈子里,你们得当好一阵的说头了。”
萧清音不以为然:“殿下既认得臣女二人,想必也知道我们与那两位不是一路人,平日就说不到一起去,也不怕她们嚼舌根子,况且殿下是什么样的人物,我们能与您相交,大半人嘴上不说,心里却羡慕我们呢!”
建安原来安乐帝姬与蓬莱县主风头最盛,多半是因为尊荣的家世但实际风评最好、才学最佳的,当属眼前这位萧家清音萧家是传世的清贵书香门第,萧父任三品御史中丞,为御史台之首,勤俭自持、克己奉公,是极为坚定的保皇派,官虽不很大,却深受皇帝信任!
萧清音继承了家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诸子百家也都通读顺遂,说起学识可堪冠绝建安,但为人处事却低调内敛、不卑不亢,骨子里透着爽朗大气,虽为女子却颇有君子之风
萧清音道:“不瞒殿下,臣女已对殿下好奇已久,殿下离开建安任监察使三年,所见所闻之丰富是臣女久居建安所难以想象的,不怕您笑话,之前您画那幅梅花图时,臣女探着脑袋看了几眼,只觉将西洋画法发挥到极致,惊艳无比,想来错过这一次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与您攀交情了,便急着跟来与您说说话。”
她说得风趣亲近,殷颂弯眼微笑
顺着石子路铺就的羊肠小道,蜿蜒着走入梅林深处,艳美的梅花一朵朵绽放在周围,耳边却愈发清寂,殷颂敛一敛广袖,声音清浅带笑:“孤不大会讲故事,但出去的确见识了些有趣的事儿,便挑拣着与你们说一说。”
淮安的小吃,平西的风筝,葛江的舞狮各地风土人情、奇趣杂谈,在她口中信手拈来的流淌而出,偶尔漫不经心带出那一抹朝政风云,缓缓幻化出一段波澜瑰丽的历程
萧清音与陆欢听的津津有味,她们都是饱读之人,但看的奇闻杂书再多,也只是看过,哪及得上听她娓娓道来那般真实亲切
萧清音眼中显出向往之色,慨叹:“能看遍山河,才不枉来人世一场。”
殷颂看她一眼
萧平野虽然清正,却太过迂腐,反对女子干政,只强调女子柔顺妇德,哪怕是对于自己的女儿也不例外
这位清音,倒是可惜了
一直沉默听着的陆欢突然“咦”了一下,殷颂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见左侧方三条小路交叉口的地方,有一个着云锦直襟的男子立着,手中紧紧攥着一枝梅花,他定定盯着梅花,似在发呆
“真是奇了!”萧清音摸了摸下巴:“这不是卫中郎将么,我没看错吧,他手上拿的是悦枝吧?不是前几年都不要的么,今儿竟然拿了,这是打算送给谁啊?!”
赏梅宴被戏称为相亲宴,是有其道理的
雪园后山,长着一棵相传已活了千年的古梅树,树高足有十来丈,花枝交错繁茂,开花时美不胜收!最可贵此梅树是从异域进贡而来,不仅梅花硕大鲜艳,连梅枝都不是常见的棕褐色,而是隐隐泛着艳红,花枝上纹理似白丝缠绕,极为绮丽!
自高宗那朝开始,每一次赏梅宴,都会在那棵古梅树上折下一些颜色艳丽的梅枝,送到未婚男客手中,由他们送给宴上自己心仪的小娘子,这梅枝也雅称“悦枝”,心悦爱慕之意悦枝是魅力的象征,每年收获悦枝最多的小娘子,都会成为整个建安贵女羡慕的对象,悦枝之约,每一年都会因此产生几段佳话,
当然,若是男客不想送,留在手里也无妨,当然这样的人很少但是以往的卫越,就是其中之一
她们距离卫越不算近,萧清音还压低了声音,但卫越还是瞬间敏锐抬头,锐利的目光在看见那道绰约的身影时,骤然明亮
他直勾勾盯着殷颂,大步而来,腰间玉佩与蹀躞相碰,叮当作响,他才恍惚回过神来,放慢了脚步,手攥着梅枝愈发用力
“见过元昭帝姬,两位。”他走到三人面前,拱手行礼,再抬头,只礼貌的看一眼萧清音与陆欢,便看向殷颂,薄唇抿紧,表情竟极为认真严肃
题外话
某渊妖娆状:约么亲,来相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