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毛病,我自己心里有数,这应该就是咒术发作的征兆。
虽然我喝了风闻草水,但只能保证境界不垮,并不能免去咒术发作的痛苦。
这种眩晕来的快去的也快,出了溶洞呼吸了几口清新的空气,我便恢复了正常,洛凝风和谢志坚这才算是放下心来,不过脸色都不太好。
回到竹楼,我们三人心情都很沉重,也没了说话的兴致。
我躺回床上枕着双手,看着天棚发呆。
谢志坚忍不住问我:“杨导,你怎么样了?”
我苦笑了一下说:“还能怎么样?你觉着,凭咱们仨有把握将那面鼓偷出来吗?”
谢志坚白了我一眼:“不就是个天造地设的阵法吗?有什么了不得,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这是典型的无知者无畏,我也懒得理他。
洛凝风自从进屋之后就摸出纸笔伏在桌上写写画画,不知在算计着什么,此时才放下纸笔,面露苦笑“试试可以,但是别抱太大希望。”
谢志坚急了“你怎么也这么说?那怎么办?就眼看着杨导去死吗?”
洛凝风苦笑:“我又不是阿拉丁神灯,擦一擦就能满足你的愿望,何况你还没擦我。”
“丫的你皮痒了是吧,来来来,老子这就擦擦你!”
谢志坚说着话就要扑上去,却被我抬手制止:“有人过来,注意。”
洛凝风急忙把桌上的纸笔收了起来。
紧接着,门果然被敲响了,季果果带着一个背着药箱的中年男人进来:“这是我们寨子的大夫,善岐大叔,他的医术很厉害的,杨大哥,你快让他给你看看。”
我刚才拒绝了季果果的提议,想不到她还是不放心,终究把苗医给请了过来。
人家已经进了屋,如果我坚持不让看,反而容易让人起疑。
何况,善岐此人,不简单。
这人身高一米七几,长相并不出众,穿了一身像是汉服一样青白相配的长袍,一头长发就那么披散在肩上,更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那双凤眼,眼瞳黑白分明,清澈得犹如婴儿一般。
婴儿眼睛清澈,那是因为从娘胎里出来未久,身体里那一股先天灵气还没完全消散,随着年纪渐大,眼睛都会渐渐变得浑浊,除非修养有术才能保证先天灵气不失,而这善岐很可能就是个中高手。
自打他进了屋,目光就始终停留在我身上,仿佛能洞悉一切似的,看得我有些心虚。
我不敢怠慢,故作无力起身,跟他道了个歉,就那么躺着伸出手让他把脉。
善岐也不多说,将药箱放在床边,坐下来,闭上眼给我把脉,半晌才又睁开眼,却并没说什么,而是撑开我的眼皮看了看眼底,然后回头用苗语对一旁满脸担忧的季果果说了两句。
季果果愕然瞪大了眼睛,看向我,面露不可思议之色。
我强镇心神不让自己心慌:“怎么了果果,大夫说什么了?”
“大叔说你身体很好,壮的像头水牛。”
我悬着的心这才落回了腔子里,却仍不敢大意,笑道:“都说了我没事,你还不信。”
季果果却不理我,比比划划的跟善岐交流着什么。
尽管人家就在我们面前大大方方的说话,我们三个却都是鸭子听雷,一点也不懂,这让我深刻意识到多精通几门语言的重要性,要说我还算是我们部队里懂的比较多的,熟悉藏语、维吾尔语以及一些方言,但怎奈一直在藏边活动,从未到过苗疆。
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了什么,可至少我还会看人脸色。
他们越说,季果果脸色越红,还忍不住偷瞟了我两眼,神情里有嗔怪,更多的是羞涩。
苗女一向以大方火辣而闻名,比如昨晚被我扒了窗根的那个熊琳琳。
季果果或许是和汉人接触得较多的缘故,算得上是苗女中少有的另类,尽管也不腼腆,却仍保留着少女特有的那份青涩,只看她脸上的红晕就知道,这善岐显然也觉得我刚才的跌倒是想借机占她的便宜,不过,这也算让我彻底放了心。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我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
或许是季果果的神情引起了善岐的不满,他的语气中多了几分严厉。
也不知他到底对季果果说了什么,反正几句话之间,季果果脸上红晕褪去,反而透出了苍白,神情委屈,眼底甚至蕴起了泪水。
我心生不忍,正想插话问问怎么个情况时,善岐已经背起药箱往外走了。
我皱眉盯着他的背影,心里很是不爽,这白痴医术不怎么样,装逼的本事倒很厉害,没看破我身中恶咒也就罢了,连老子的道行也没看透,却把季果果给训哭了,这特么叫什么事?
不知他是感觉到了我的目光还是对我有什么看法,走到门前,突然转过身来,凝视着我。
我脸色不善的与他对视,目光相对足有三秒,他才挪开了眼神,出门而去。
我看得出,他这一眼,充满了警告的意味,却不知究竟是冲着哪方面来的。
听他走远,我爬起身,走到桌边拉开一把椅子:“果果你坐下,刚才你们说了什么?”
季果果轻咬着她红润的樱唇,走上前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端在手里却没有喝:“没什么的杨大哥,你没事就好,你们是来玩的,一定要开心哦。”
“没事你哭什么?”
我拿起一个苹果擦了擦,递给了她:“来,有什么事,别自己闷着,跟大哥说说。”
“我……”
季果果没接苹果,却突然趴在了桌上,呜呜咽咽的抽泣起来。
这可把我们三个看得都有点发懵,我们对视了一眼,洛凝风一拍谢志坚肩膀:“走,跟我去江边转转,我听说这里有种无鳞的剑骨鱼很不错,看看能不能弄几条回来。”
洛凝风拉着谢志坚出了门,我知道,他并不是误会我对季果果有什么图谋,而是看出了季果果对我的信任,才给我们留下独处的空间,好让我从她口中了解一些有用的消息。
季果果一见屋里只剩我们两个,不由有点尴尬,也不哭了,起身要告辞。
我没拦她,只是沉着脸说了句:“也好,既然不方便和我这个外人说,那就不要说了。”
季果果脚步一顿,回身急道:“不是这样的,我不是不相信你……”
“那到底是什么事,一定要藏着掖着的?”
季果果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回了桌边,拿着颗橙子一边剥,一边低声道:“过几天,寨里要举办芦笙会,还有斗牛,是很难得的盛会呢,你们恰好赶上,一定不要错过了哦。”
我点头:“本来没想待那么久,不过果果既然这么说,大哥就多留几天,但是……”
她抬头看我:“但是什么?”
“但是,这芦笙会到底有什么玄机,你要是不说给我说清楚,我就去问你父亲。”
她笑了笑:“我阿爸怎么会把这些事和你说呢。”
虽然这么说,但她终究还是开了口:“你还记得,进寨子之前,你跟我说了什么吗?”
我皱眉摇头,那一路我们都在说笑,我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你说芦笙会应该在秋天举办……其实,你说对了。通常我们寨子的芦笙会都是在十月举办,这一次,其实也是迫不得已。”
我不免有点诧异:“为什么?这种事,还需要勉强么?”
“大哥你知道的,我们这一支苗裔共有三个寨子,百多年来一直以我们西戕为首,而苗王也始终由我们季果家最小的儿子来继承,世代沿袭从来没有变过。”
我点头:“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轻易不能改,我们汉人也一样的。”
季果果亮晶晶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倔强:“可他们左江、乌拉的人,现在不服我们西戕,竟然想要跟我们争夺苗王之位。”
“你知道哒,他们以前不过是我西戕的仆役,而且一直都是,我们对他们也始终很关照的,可现在居然反过来想骑到我们头上来,那怎么可以!”
“他们嘴上说什么同是苗裔无高低之分,现在是平等社会了,苗王也该轮流做,其实就是贪图我们的田产,羡慕我们寨子有溶洞,开放之后能赚到钱,所以才心生不忿的!”
我下意识的点头,自古财帛动人心,西戕的资源得天独厚,难怪其他寨子会动心思。
“可这和芦笙会有什么关系?”
“他们要比斗牛,赢的一方就拥有蚩神鼓,拥有这座寨子,拥有所有的一切……按族规,只有在芦笙会上,才可以请出蚩神鼓,所以我阿爸才不得不把芦笙会安排在这个时候。”
我闻言心里砰然一动:“芦笙会上会请出蚩尤鼓?”
她点了点头:“只有苗王家才能拥有蚩神鼓,如果这次斗牛我们败给了他们,蚩神鼓就要交给他们保管,自然是要请出来的。”
我暗自大喜,这或许是我得到它唯一的机会了。
可不知为什么,我心里又隐隐有些自责,蚩尤鼓关系到三个苗寨的安定,我为了自己,把主意打到它的身上,是不是有点太过自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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