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世界没有应对传染病的能力,唯一的有效措施就是让身患传染病的野人大量死亡,当野人的种群密度下降到一定程度之后,就能达成自然的隔离。
而且经历野人大量染病死亡之后,熬过来没死的野人就获得了免疫能力,长崎部就是其中的例子。
很久以前老蛇巫发现的“蜕皮人”几乎让长崎部覆灭,长崎部熬过来了,族人获得了免疫力,所以才对再次打开“蜕皮人”这个潘多拉之盒有恃无恐。
连肇事者自己都不知道治疗方法的疾病,对野人世界是毁灭性的,但是以前野人部落之间交流不频繁,即便发生高传染率的疫情,死的也就是这个部落内的野人。
死光一个部落后,基本上疫情也就结束了。但是现在由于有鹿儿岛的存在,野人部落之间的交易往来十分密切,没有哪个部落能够独善其身。
如果扶苏足够邪恶,他应该打开鹿儿岛大门,让整个东瀛列岛都享受到这一波疫情的果实。
但是扶苏没有这样做,他关闭了鹿儿岛的大门,主动阻断了鹿儿岛与外界的联系,他认为抗疫无国界,这是人之为人所应该做的事情。
在疫情的影响下,鹿儿岛的生产机器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缫丝房停止了丝绸衣裳、围巾、披肩、手帕等奢饰品的生产,所有产出的丝绸都投入到口罩的生产之中。
酒坊也在一遍遍地进行蒸馏,以获得高浓度具备杀菌能力的白酒。
砖窑无时无刻都在用大火烧制生石灰。
鹿苑圈养的成年公鹿已经被全部宰杀,所得鹿皮用于制作手套。此外还有鱼皮手套、羊皮手套……
种种一切,这些东西的防护作用肯定无法和后世的医疗用品相比较,但是这已经是鹿儿岛目前,所能尽的最大努力。
在鹿儿岛边缘靠近沙滩的地方,木匠们新修建了三排一百间新竹棚,每间竹棚互相独立,间隔至少一米,里面有一张一米二的床,所有患病的“蜕皮人”将会转移至这些竹棚里集中安置。
“蜕皮人”的皮肤开始溃烂之后,皮肤下经常有脓水渗出,扶苏希望干燥的阳光沙滩和温柔的海风,能减少这些病人身上的痛苦。
事情正在向越来越坏的方向发展,三天之后,鹿儿岛内患病的族人已经增加到了三十个,而且还有进一步上升的趋势。
由于缺乏有效的治疗方案,大夫们只能将蜕皮病当做一种普通的皮肤病来进行保守的治疗。用治疗皮肤病的方法来治疗罕见的传染病,效果可想而知。
经过大夫的治疗,并不能阻止患者身上的皮肤溃烂,只能延缓溃烂的速度,让患者好受一些。
“未来的一个月将是关键。”扶苏巡视完蜕皮病人集中收治区后,脸上就像飘过乌云。
无论是谁听见收治区内此起彼伏的痛苦呻吟声,脸色都不会好。
“公子,老夫知道。”徐福在旁点头应答道,“如果在蜕皮病过了潜伏期后,我们能把新病例的增长速度压下来,我们就有战胜这波疫情的希望!”
徐福没有说的是,如果压不下病例增长数,又会怎样?
如果抑制不住疫情,鹿儿岛在这波疫情之后就会不存在。
“放开我呀,求求你放开我……”
“我就挠一下,让我挠一下好不好?”
躺在竹棚里的蜕皮病人双手被束缚在床架两边,正扭动着身体发出哀求。
“蜕皮人”的症状之一就是全身奇痒无比,会忍不住不停地挠,进一步加速皮肤的感染和溃烂速度。
为了防止病人不停地挠身体,就只能将他们的双手绑起来,虽然看上去有些不人道,但是目前的医疗条件下,这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
旁边的医女对病人的哀求充耳不闻,只是重复性地将手捧着的陶罐里的清凉液体,用羽毛刷子轻轻地刷在病人出现溃烂症状的皮肤上。
“那些是什么?”扶苏指着医女手中的陶罐问徐福。
“一种消毒止痒、治疗皮肤表疾的药物,我们医学院把它叫做‘万花油’。”徐福回答说,“配方来源是长崎部住处内熬制的那罐药汁。”
“我们医学院的院生经过研究后,祛除了配方内的无效成分,加入了薄荷、甘草等好几种药材,并且对药汁进行了提纯,就变成了公子你现在所见的东西。”
“有效?”扶苏看到那个被医女涂上万花油后,明显安静了不少,不再那么剧烈挣扎了。
“有效,但是治标不治本,药效一过,病人还是会全身发痒。”徐福说着就有些懊恼地抓抓头发道,“万花油倒是对于蚊虫叮咬有奇效,一生产出来就非常抢手,但是治不好蜕皮病啊有什么用。”
长崎部住处的那罐黑色药汁就是扶苏踢翻的,看来长崎部还是对于蜕皮病有一定了解的,不然也不会让病人穿蛇皮衣,那身蛇皮衣的作用其实就是起到减少旁人和病人直接接触的机会。
“我们准备在‘蜕皮人’身上实验几种内服的药物。”徐福靠近扶苏身边,小声地说道,“对那四个死去的长崎部小野人的解剖报告已经出来了,我们也分析了‘一号病人‘的皮肤情况,尝试着配制了几剂药物,希望能起作用。”
“公子,你要知道,对付这样的恶疾不下猛药不行。”徐福继续小声地说,“是药三分毒,猛药的副作用更大,所以公子你要有心理准备。”
后面的话徐福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扶苏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以现在的医疗水平在新药投入使用前做临床试验是异想天开,那就只能不断试错。
拿活人来试错。
既然是活体实验,那就要承担药物副作用产生的后果。
“知道了,我认为可以先在患病的雇佣野人身上做第一批次的试验。”扶苏表情严肃地说道,“既然我们与他们签订了雇佣契约,那就不能歧视他们,他们应该和鹿儿岛的族人享有同等的权利。”
“我们应该为他们提供必要的医疗保障服务,这是作为雇佣者应尽的义务!”
“是的,公平且合理!”徐福了然地点点头,“我这就让羊过去安排第一批‘自愿者’。”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鹿儿岛在想尽一切办法去控制这波疫情,但是天不遂人愿,鹿儿岛内的“蜕皮人”每天都在增加,原先建造的一百间隔离竹棚很快就住满了病人,新一批隔离竹棚还在加紧建造中。
看着繁忙的沙滩竹棚工地,看着那些焚烧中的“患病身亡”的野人尸体,扶苏眉头紧皱,他已经有些怀疑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真的有用吗?
在原始社会妄图控制疫情传染是不是一件非常不自量力的事情?
而且今天还有一个更坏的消息,那就是长崎部的那几个男女野人也出现了皮肤溃烂的症状。
当棠梨跑来向扶苏报告这一情况的时候,显得非常的恐慌,因为在棠梨心中,长崎部的野人不是不会再蜕皮病的吗?
扶苏听了棠梨的话之后,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意外。用后世的眼光来看,这件事情传递出一个很简单的信息,那就是造成蜕皮病的病毒毒株已经变异,长崎部族人天生自带的免疫系统在新毒株面前已经无效。
病毒已经无法阻拦,长崎部将吞下自己一手种下的苦果。佐贺、福冈、大名也休想独善其身。
扶苏不由得抬头看向城外,远处的森林上空有非常多的乌鸦在环绕而飞。
鹿儿岛已经闭门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围墙外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样。
扶苏收回目光,看到游龙正无精打采地从沙滩上来。
因为长崎部的几个小野人是爆发源,所以他的同班同学无一例外都住进了隔离竹棚内。
扶苏刚想过去安慰一下伤心中的游龙,突然想起什么。
不对!
同班同学全都进了隔离病房,为什么就这家伙还能健健康康地晃来晃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