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红色,大红色。红灯笼、红地毯、红对联、红喜绸……视线所及之处,皆是刺眼的红色。
宴宾客,欢声笑语,喜贺新人百年好合。人群纷纷攘攘,不曾有人注意,庭院角落树下坐着一位粉衣少女,面色红润杏眸盛光,靠在树旁慵懒无力,乌黑长发松挽,以白玉发簪束之,正正一娇弱美人儿。
“这位姑娘,大喜之日,为何不去堂中观礼,独自一人忧伤?”
身侧传来浅笑声,如玉石之声,温润如暖阳,纯净若潺潺流水,不近不远正正巧巧落进祝九歌耳中。
祝九歌懒懒地转过头,一张温润如玉的俊朗面容映入眼帘,眉峰柔和平添许多温良,眼里盛满星辰,鼻梁高挺如峰,嘴角勾起一抹笑看着她。
“我没有忧伤。”
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祝九歌拧眉,自己说话这么难听。抿嘴垂眸,瞧见一辆奇怪的“马车”,没有车盖也没有帷幔,更没有车夫和马。
“这是什么?”她盯着缩小版的“马车”怔怔出神,木轮上搭着一只骨指分明,修长白净的手,指甲圆润饱满,食指轻扣。
“轮椅。”
“轮椅……看着挺好玩的,可以让我坐一坐吗?”
祝九歌一下来了兴致,眉目舒展开来,双手搭在轮椅边缘,跃跃欲试。
“不能。”拒绝的语气依旧如此温和,眼中笑意更甚。
“不能就算了,改日让母亲给我买一辆,镶上金和玉,我也不稀得惦记你的。”祝九歌悻悻地抽回手,继续靠着大树乘凉。
“你这姑娘真有趣,世间可无人想与轮椅为伴,你倒好,竟还想着镶金嵌玉。”
“谁说的,有钱人家都是乘车出行,地都不想沾,而且各家马车款式不一,不一样的好看。虽然你的看着不显眼,但你一人乘坐,还不用沾地,肯定比坐马车的更舒坦。”
“哈哈哈哈,言之有理。”少年展颜,眸中平添欣赏之色。
“那你呢,我哥哥嫂嫂大喜的日子,你该前去沾沾喜气。”
她懒懒地,眸子半睁半阖。
少年忽地挑眉,“哥哥嫂嫂?原来是祝家小姐......”
“九歌。”
两人同时循声抬头,常婉儿立在大堂门口,着一袭紫色华服头戴金蝶玉簪,目光惊喜万分。
“九歌,你终于醒了。”
常婉儿脚步急切走上前,捏捏祝九歌的脸,看看她的伤,渐渐红了眼眶,“你昏迷这半月,娘都担心死了,幸好,幸好。”
余光瞥见偷笑的少年,祝九歌心中无故羞愤。
“娘,别蹂躏我了,旁边有人呢。”
“见过祝夫人。”少年看完热闹,才翩翩有礼。
常婉儿从惊喜中回过神,才看见旁边坐着轮椅的少年。
“萧二公子?令堂在四处寻你,没想到你在这里。”
“偶然就走到这里,碰巧撞见九小姐,听闻九小姐病了半月,今日康复醒来,真是双喜临门,恭喜。”
“同喜同喜。”
祝九歌盯着少年怔怔出神,原来他姓萧,方才只关心轮椅,没有询问他是哪个府邸的公子。
长得是有些好看的。
最令她羡慕的,还是萧二公子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马车”。
萧野垂眸勾唇一笑,万千风情自眉梢飘然而出。
萧府家仆前来寻人,萧夜只得提前离去。
“九小姐,告辞。”
“告辞。”
家仆推着萧野离去,祝九歌瞧着他的背影出神,脑海中闪过一个词:丰神如玉。
忽地,似有感应一般,萧野蓦地扭头望了过来,祝九歌逃也似地低下头。
莫名的,就是紧张。
常婉儿对萧野颔首,继而看向做贼心虚的祝九歌,忍俊不禁。
“九歌,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娘理解的,不必害羞。”
闻言,祝九歌渐渐抬起头,喜眉笑眼,“娘真的理解?”
“真的。”
“娘,我也要萧二公子那样的轮椅。”
祝九歌已经想好了,就要镶金嵌玉,下次见到萧二公子,一定要惊艳他一番。
常婉儿:“……”
瞧完哥哥牵着红丝绸将嫂嫂送入洞房,祝九歌搬着小板凳转身回了东院,决定拿点东西再回来看热闹。
“祝九歌?你醒了!”
祝九歌抬眸望去,看清眼前人模样后,兴致缺缺。
“六姐,你挡我路了。”
她撇开眼,没好气地摆摆手。
“我就不让。”祝六歌横眉竖眼,叉着腰堵在前头。
祝九歌渍渍称厌,眸中突然闪过一丝狠厉,“你让不让?”
“我,我就不让,你敢打我,我就告诉爹爹,家法伺候你。”
提到家法,祝九歌就懆急不已。
“好啊。”
祝九歌放下凳子,偏过头扭动胳膊,关节咔嚓咔嚓作响,“冷大夫果然医术高明,我现在浑身充满了力量,这一拳头下去,六姐恐怕要躺个十天半月吧。”
“你,不会真的敢动手吧?”祝五歌瑟缩着脖子,眼神闪烁不安。
“三五个人我能打,你一个人,不在话下。”
祝九歌说着就要抡起拳头往下砸,只听一声惊呼,眼前之人已经跑得没了影。
祝九歌嗤笑,二房的人就是欺软怕硬,特别是她这位六姐,处处挤兑三房五姐姐,逢人就爱表现,成天想着嫁给世家子弟鲤鱼跃龙门。
回到东院,祝九歌依然心心念念想要属于自己的轮椅,趴在罗汉床上陷入深深的思念。
“九歌,你真的醒了?”
祝九歌抬头望去,是与自己“共过苦难”的五姐姐,心中想到谁谁就会出现,真是太神奇了。
“五姐,你今天打扮得真好看。”
她下了床,上下打量着五姐,玉白色对襟收腰长裙包裹着姣好的身材,胸口绣着一朵粉白桃花,衬映面色绯红,真是好看。
“九歌你别这样看我。”祝五歌被盯得手足无措,急忙撇开眼睛。
祝九歌眯着眼,五姐一定有事满着自己,“你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
“那你……”
“是母亲。”祝五歌咬着嘴唇,略微难为情,“母亲说,今日来祝贺的,都是朝中高官贵族,若是,若是得了世家公子的青睐,就能嫁个好人家。”
原来如此。
祝九歌不禁想起在半路拦住自己的六姐,亦是盛装打扮,脸上粉厚得能刮下好几层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