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交易，自然要付出代价，否则怎么叫交易？

祝九歌冷冽着眸，嗤笑：“杀一个祝家人，比屠了全城百姓更让你高兴吧？”

显阳的夏季炎热，此刻却冰冷如刀，一如萧野的目光。

瞥了眼他手里的帕子，她果然猜的没错。

“这是你当初送的，现在物归原主。”她似笑非笑。

那时大氅被盗，玉佩和手帕都丢了，萧野为了哄她开心，又赠了一块。

怎么也没想到，竟有这用途。

她在赌，赌来的人是他，所以把手帕塞进那人嘴里，只要他看到了，就有拖延的机会。

萧野眯着眸子，隐忍着怒气：“你明知我不会杀你......”

“可你杀了我家人！”祝九歌呵斥：“半路拦杀我嫂子侄子，三哥至今流落在外，这一切都是你的杰作。”

“他们该死！”萧野目露凶光，瞧着真像匹狼。

祝九歌心中冷笑，紧握软剑，说道：“我也是祝家人，亦是你的仇人，今日，你杀了我报仇，要么我杀了你报仇。”

“将军是读书人，自是知道交易的规则，不许动城内百姓！”

音落，那几个胡人已经察觉到不对，拔刀冲了上来。

萧野眸子骤冷，将胡人呵斥开，那些人死死盯着祝九歌，生怕她做出不利于将军的事。

“当然，你也可以不理会我的话，直接屠了这城，但我保证，你们也会陪葬！”祝九歌睥睨他们，而后又看向萧野，目光坚定。

萧野摩挲着手帕，笑道：“九歌，何必逞能，没有援军，这显阳已是瓮中之鳖。”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祝九歌反问。

萧野笑容僵住，手指捏着手帕暗暗加重力道。

又听她云淡风轻的说：“城内各处都藏了炸药，如果今日我抵挡不住，那就一道同归于尽，我显阳百姓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萧野面色严肃得可怕，微拢手指，指尖冰凉愈加。

“好一招釜底抽薪！”他渐渐失笑，邪眸凝着她：“何必大费周章，只要你求我，我便放了全城百姓。”

祝九歌嘴唇开合，脱口而出：“你...不...配！”

气氛一度凝固，时至今日，他们站在对立面，无人服软。

好一会僵持，萧野眉忽的微挑，应道：“好，我答应你。”

祝九歌抬眸望去，又听他道：“对决可以，不过我不乘人之危，你身上太多伤痕，还是处理后再说。”

“不必......”

祝九歌恨不能现在就与他兵戎相见。

不待她拒绝，萧野已经唤来人，低声吩咐后，那人掉头离开。

萧野睨向她，做出邀请手势：“请。”

本来想说城内有大夫，话到嘴边突然停下，孟大夫已经死在城外。

攥着拳头沉下气，扭头看了一眼死寂的城内，她现在别无所求，只要祖母平平安安，城内百姓无生命危险。

萧野说到做到，只派人在城门守着，吩咐不许胡人闯入城内，违令者杀。

祝九歌被带入营帐中，着中原打扮的大夫早已候在此处。

“姑娘，请坐。”

祝九歌目光忽的冷了下来，竟是个中原人。

“不必，你出去，我自己包扎。”她冷哼着，对叛徒没好气。

大夫哪敢走，“姑娘，你身上的伤口虽浅，但若是不及时处理，恐要留疤，日后嫁人......”

咻的软剑一冷，大夫立马跌倒在地，惊慌失色。

听见动静的胡人冲了进来，见她拿着剑，立刻露出杀意。

祝九歌瞥了他们一眼，视若无睹收回软剑，依旧拒绝道：“我说了，我自己包扎。”

大夫朝胡人摆了摆手，说了几句话，胡人才放下弯刀，出了帐去。

“姑娘，你学过医？”

“没有，略懂跌打损伤。”

大夫松了一口气，指着药瓶子和纱布：“那好，桌上的药想必你都认得，那老朽就先出去，有何吩咐尽管喊我。”

祝九歌嗯了一声，从未抬眸瞧他。

大夫转身走了，祝九歌扫了一眼桌上的药，并没有上药的打算。

帐外胡人说着她听不懂的话，侍女进来服侍时，才发现她端坐在帐中，药也没换。

祝九歌抬眸警惕的望着侍女，“听得懂汉话？”

“嗯。”侍女点头。

“那好，你去告诉你们大将军，我已经准备好了。”

侍女不敢多待，放下茶水就退下了。

大夫在外面踱步的声音实在吵，祝九歌将茶杯扔了出去，动静即刻消失。

“大将军。”

“大将军！”

帐外三道声音响起，祝九歌拢指凝眸，目光投向帘子方向。

帘子掀开，萧野走了进来，见她没处理伤口，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为何不让大夫为你包扎？”

祝九歌睨了那药一眼，没答。

此番场景令萧野哭笑不得，“你不必担心，我还不至于在药里动手脚。”

“知人知面不知心！”祝九歌轻嗤。

轻飘飘的砸在他耳畔，是在讥讽他为人阴险狡诈。

快速掠去眼底情绪，萧野噙笑继续道：“两年不见，脾气还是这么硬。”

祝九歌微怔，仍旧保持沉默。

忽的传来一声叹息，萧野终是妥协。

“你要如何才肯上药？”

祝九歌起身往外走，他也不拦着任她去，反正四周都是胡人，她走不远。

回到城外治疗瘟疫的地方，天气炎热的缘故，四周更加血腥难闻，捂着口鼻走进帐篷，里头一阵窸窸窣窣。

“是我，祝九歌。”她人未到先出声。

听到声音，里头又是一阵窸窸窣窣，多了万分惊喜。

“九小姐，九小姐你还活着！”

掀了帘子走进去，小厮依靠在墙角，捂着断臂，面色苍白。

“嗯，你还好吧？”她皱着眉心。

“死不了，还能撑一阵，九小姐你受伤了，我听见好多胡人杀了进去，城内是什么情况？”

“城里暂时没事。”

祝九歌走到孟大夫身边，在药箱里翻找着药物。

“暂时？”

“嗯，暂时。”

找到想要的药，她侧目看向小厮，“闭上眼睛。”

那小厮脸一红，立刻撇开脸。

祝九歌解开腰带，身上布料已经贴着伤口，与血液粘在一起，扯开时撕裂般的疼痛，她咬着牙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终是将衣裳脱了下来。

抹去手心冷汗，拿着药瓶子颤颤的往伤口上倒去。

嘶~

她抽了一口气，眉心深深蹙起。

“九小姐，你还好吗？”小厮担忧道。

“没事。”

就算有事也不许他睁眼。

肩膀，手臂，小腿，腰部都受了伤，她包扎时却注意到胸口的伤疤，心脏狠狠的疼了一阵。

当初被杀手追杀，胸口中了一刀，醒来后萧野就不见了。

后来杀手主动出现，死在她面前，算是报了仇。

可她始终觉得杀手死得蹊跷，就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收回思绪，穿上衣裳，将软剑放置腰间，才允了小厮睁眼。

“你在此处最为安全，明日天亮之前，你就能回城去了。”

她说得云淡风轻，小厮还没来得及多问，她已经转身出了帐去。

回到胡人驻扎地，祝九歌直接去了大将军营帐，许是萧野提前打过招呼，一路畅通无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