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窗户往屋里瞧。

一个小小的身影孤零零坐在床上，埋头啃东西，津津有味的样子活像只小仓鼠。

身上的红色短袖歪歪扭扭缝补着五颜六色的补丁。

双脚穿着一双黄色凉鞋，两只脚板前方的位置断裂了一小块，十只小脚趾都支棱出来，有节奏地抬起落下。

林卫东鼻头一酸，往后退了一步。

长长吐出口气，嘴角一咧，笑容满面：“果果，爸爸回来啦！”

双手藏在身后走进屋。

小女孩儿抬头，一朵盛大的笑容在脸上展开，让沾在嘴角的红薯渣掉落了好几粒：“爸爸！”

欢喜地喊了一声，滑下床，蹦蹦跳跳冲了过来。

“瞧，这是什么！”林卫东蹲下身，迫不及待把右手伸出来，双眼冒光。

林果一愣：“肉肉？”

“是啊，所以今天不用吃煮红薯了，爸爸给你炒青椒肉丝！”

“耶！”

林果一把搂住林卫东的脖颈，蹭了他一脸红薯渣。

“果果，爸爸不是告诉你不要煮红薯了嘛，万一被烫伤了咋办？”分开后，林卫东故意板着脸问道。

“不会哒！”林果晃了晃手中啃了一小半的红薯，满脸傲娇，“果果会煮饭，蜂窝煤上面的大铁锅已经冒烟了，我只需要把红薯洗干净丢进去！”

“万一大铁锅落下来了呢？”

“不会落下来哒。”

生怕林卫东继续责怪，小家伙“咚咚咚”跑去旁边搬来一个小木凳放到蜂窝煤前，双脚踩上去，小小的个头正好高出大铁锅一个脑袋。

“爸爸，我就是这样，这样，然后再这样就可以啦！”

看着女儿笨拙可爱的动作，林卫东起身把她给抱下来，轻轻敲了一下脑袋：“爸爸再说一次，以后不许这样了，特别是爸爸出去赚钱的时候。”

“哎哟哟，好疼！”

林果捂着脑袋，一脸委屈：“爸爸赚钱钱，果果就煮饭，果果不想让爸爸回来饿肚肚。”

鼻头又酸了，声音发梗：“你这孩子，一点不听话……”

“爸爸不哭，果果听话！”

林卫东急忙放下女儿，镇定情绪：“谁，谁哭了，爸爸不会哭的。”

“真的吗？”

“真的真的。”

林卫东把另外一只手从身后拿出来，转移话题：“果果你看，这是什么？”

“红色！鞋鞋！”林果眨着大眼睛，有些发蒙，今天爸爸是不是赚了很多钱钱啦？又可以吃肉肉，又买了新鞋鞋。

“这是一位爷爷送的，爸爸给你试试。”

把林果抱到床上坐好，林卫东脱下那双烂凉鞋。

小心穿上红皮鞋。

开胶的地方已经粘好了。

右脚后跟的小洞，用上个月才上映就火遍全国的大耳朵图图补了上去。

“爸爸，鞋鞋好漂亮呀！”

“下来走一走，看看合不合适。”

“好！”

林果小心翼翼滑下床，就像踩钢丝一样慢慢往前走。

嘴里不停嘀咕：“这是红色哒，我最喜欢红色啦！”

“还有花花，我脚上长花花啦！”

“爸爸，这个是不是大耳朵图图？上次去秦阿姨家，我看到动画片里就有！”

林卫东不住点头，笑道：“就是图图。”

“哈哈哈嗝——”

笑到开心处，林果不小心打了个嗝，双手捂着嘴，但眼睛还是离不开双脚。

“脱下来吧，等到了冬天再穿。”

林卫东伸手想去脱，不料林果踩着小碎步跑开。

“爸爸，我要穿新鞋鞋。”

“可这是冬天穿的。”

“我想穿，很凉快哒，我觉得我可以穿着鞋鞋跑到天上去。”

“……”

林卫东失笑：“好吧，你先穿着，爸爸去炒菜。”

“嗯呐！”

——

林卫东开始切肉。

偶尔回头，却见女儿一直在屋里走来走去。

时而把脚抬起来仔细看小皮鞋上的塑料花，时而蹲下来瞅右脚后跟的大耳朵图图，时而嘻嘻哈哈手舞足蹈高兴得不得了。

心里越发沉重。

重生回来三天了，第一天在绝望与混乱中度过，第二天重整旗鼓偷了根扁担去做“棒棒儿”，赚到5块钱。

今天，终于赚到60块钱可以稍稍改善一下生活，还只用20块钱买到一台8000多块的数码单反相机。

女儿下个月就四岁了，本该是去幼儿园与小伙伴一起玩耍一起学习的年纪。

可是因为没钱，只能在家里呆着。

现在正是影楼遍地开花的时代，得抓紧时间把相机修好，重操旧业，这一次干翻金贵妇婚纱摄影，登顶称王！

“林卫东，你在呀？”

一道脆脆的女声在窗外响起。

林卫东弯腰瞧去，是房东的女儿秦初雪，打着哈哈道：“刚回来，真巧啊。”

“不巧，我上午就来过一次。”秦初雪抿嘴笑着走到门边，肩膀靠着门框，秀眉一挑：“哟，今天挣钱了，给果果改善伙食？”

“嘿嘿……”林卫东挠着后脑勺，小声道，“房租的事儿能不能缓缓——”

“秦阿姨！”

林果兴奋地叫了一声，欢快地跑过来。

右手指着双脚说道：“这是爸爸给我买的鞋鞋，红色的，还有大耳朵图图呢！”

秦初雪蹲下来，仔细看了一会儿，轻轻一笑，右手抚摸着林果的脑袋：“果果，这是阿姨见过的最好看的皮鞋呢！”

“真的么？”

“真的，特别是大耳朵图图，其他小朋友的鞋子上都没有呢！”

“咯咯咯……”林果笑得更欢了，作势要往屋外冲去。

林卫东赶紧拦住：“果果，干啥去呢？”

“我要去给隔壁的周奶奶看，隔壁的隔壁的刘叔叔看，还有楼下面的王爷爷，还有还有，他家里的大黄狗！”

林卫东无语，这小妮子有些飘了啊。

“爸爸，我待会儿就回来！”

一眨眼，红色的小身影就冲了出去。

“果——”

“楼上楼下，都是老邻居了，没什么危险。”秦初雪打断。

林卫东叹了口气，重新开始切肉丝，语气沉沉：“房租的事情能不能再缓一个月？我保证，一个月后的今天，绝对把欠的房租缴清。”

“……”

“这样吧，你先给我一个星期，不说全部，一半应该能行。”

沉默。

本来也就1000来块钱的事儿，好尴尬。

林卫东一个大男人，直觉得耳朵发烫。

“噗——”

秦初雪忽然笑了，一双勾人的丹凤眼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