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

“病人呼吸道里的异物清理干净没有？”

“已经清理干净了，主任。”

“把穿刺针拿过来，接下来要抽取病人肺部积水。”

“主任不好了，病人心率在骤降！”

“快把除颤仪拿过来！”

哒哒——

“主任，现在该怎么办，病人心率已经停止了。”

“继续用脉冲电流刺激病人心肺，这是唯一的抢救手段。”

“主任，还是没有任何效果。”

“看来只能向家属宣布抢救失败了，只是可怜了这么个孩子，还这么年轻。”

“主任，我之前看过病人的个人信息，病人好像没有家属，他是个孤儿。”

“……”

“独自一人来到这个世界，又独自一人离开，这该有多寂寞啊。希望这孩子下辈子能去个好人家，快快乐乐地长大，好了，手术就进行到这儿吧——”

“等等，主任，你快看，心电图好像又有反应了。”

……

陆舟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变成了一个不安分的少年，性格冲动，做事不计后果，却又有着强烈的正义感，见到看不惯的人与事都会第一时间冲上前阻止。

在最后的画面里，通过少年的视角，归家途中的他偶然看见两个女生在湖岸边嬉戏打闹不慎落水，没有任何犹豫，少年几个跨步直接跳进水里，拼尽全身的力气才将两名女孩送上岸，但是他却好像忘了给自己留下活命的机会，当他扒住湖岸的石壁后，却再没有余力将自己宛若千斤重的湿漉身体送上岸。

于是少年几乎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不远处，之前被他救下的那两个女生正坐在石凳上挤着衣服的水，似乎忽略了他的存在，他朝两人大声呼救，但坐在石凳的两名女生却只是一脸惊慌地看着他，其中一名女生像是反应了过来，拉起另一名女生的手，但让少年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两人就这样手拉着手一路跌跌撞撞地逃出了他的视线……

最终沉重疲惫的身体压垮了他的意志，耗光全身力气的他只能不甘心的松开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不断下潜，仿佛过了很久，他才隐约感觉到有个厚实的臂膀托住了自己的身体往上游……

“你醒了？”

陆舟睁开眼，刺眼的白光让他的大脑不自觉地产生一些眩晕感，良久他才托起上半身坐了起来，望向面前的护士问道：

“这是哪？”

听到少年的疑问，护士有些奇怪，却还是回答道：

“医院。”

陆舟闻言愣了愣神，随后环顾起了周围，洁白的墙壁和浅蓝色的病床让他陌生而又熟悉。

他低头注视着身上的蓝白条纹病服，然后抬头朝护士请求：

“可以给我一面镜子吗？”

眼前少年的言语让护士愈发疑惑，但她还是点点头，快步走出病房，不过两分钟又来到陆舟身边，接着将一面小巧的化妆镜放在陆舟的手上。

陆舟将光滑的镜面对向自己，看着镜子里十分陌生的帅气脸庞，果然，刚才那些不是梦境，而是这具身体前主人留下的记忆。

只是他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个与他同名的少年的身体里，万幸的是，本该死去的他还继续活着，不幸的是，这也意味着这具躯壳的主人已经彻底死去了。

陆舟将镜子交还给护士，顺便道了声谢谢。

护士却连忙询问：

“你还好吗？你知道自己是谁吗？这是几？”

溺水者一旦肺部进水，气管就会自动封闭，从而致使呼吸系统停止运作，而得不到氧气输送的大脑就会出现不可逆的损伤。轻者注意力不集中、记忆里下降，重者会引起脑梗塞、甚至成为植物人。

护士可不希望眼前这名好不容易从死神手里捡回一条命的少年提前进入老年痴呆，因此才有这一连三问。

“目前自我感觉良好，我是陆舟，至于这是几——”陆舟打量着护士竖起的食指和中指，微微一笑举了个同样的手势：

“耶！”

护士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显然少年的幽默感出乎了她的意料，至少现在看来对方的大脑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过还是需要更严谨些，护士轻咳了一声，嘱咐说：

“你先休息一会儿，待会儿会有医生来问你身体状况，你如实回答就行。之后大概还需要做个全身体检，确定没问题后你应该就可以出院了。”

陆舟点头答应，表示自己会遵从接下来的安排。

见到少年面色如常，护士则起身准备离开。

这时，陆舟想起了什么，连忙出声道：

“请等一下！”

护士转过身，一脸疑惑：

“怎么了？”

“您知道是谁救的我吗？”

护士笑了笑，回答道：

“你算问对人了，我那次刚好就在救护车里，不过第一时间也没功夫关注这些。后来听同事说是一个练冬泳的大爷把你拖上岸的，也是他打的120急救电话我们这才能及时赶到。”

“那您知道那位大爷的名字吗，还有他住在哪里？”

护士闻言看向少年的目光更加温柔了些：

“你这孩子不错啊，还懂得知恩图报，不过没那个必要，你能活下来就是对他最好的报答。这句话可不是我说的，是我们同事问那个冬泳大爷的时候他自己说的。”

陆舟原本冷下的心又随之回暖，虽说冬泳大爷不求回报，原主也已死去，但不管怎么说对方努力救下原主的善举是实打实的，而自己也因此重获新生，于公于私，他都有理由找到对方，至少要当面说声谢谢。

犹豫了一下，陆舟再次开口问道：

“那您在现场的时候有看见过两个女生吗？”

护士认真回想了一下，随后摇摇头说：

“现场除了大爷就没其他人了，当然也可能是天色比较暗，我没注意到。怎么了，你落水跟那两个女生有关系吗？”

面对护士的询问，陆舟只是摆摆头微笑，瞳孔的光却延伸了很长很长：

“没有，失足落水后我好像看见岸边有两个女生，我想向她们呼救，可是却始终得不到回应，现在想想，可能我当时看到的不是人，而是树的倒影吧。”

树尚且能为我遮阴挡雨，人却并非全有良心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