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十二月的来临，济德堂门诊也正式进入了今年的招聘期。

季晓霜从车上下来时，天空中已飘起了轻雪。北风吹过，彻骨的寒意钻进衣袖中，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几天前，夏雨彤在总群中公示了进入面试的名单。经过几轮笔试和实操考查，有十几个人进入了内科最终的面试环节，而她与何翊以及其他几名医生将作为今天的面试官来定夺结果。

“嘭”的一声，季晓霜关上车门，积在车窗上的雪像是被吓了一跳，惊慌地向下逃窜，顺着咧开的拉锁滑进了她的包里。她连忙拎出里面的一本《难经》抖了抖，抬头时却见头顶多了一把伞。

虽是深冬，何翊还穿着一件略显单薄的黑色羊绒大衣，手中撑着的伞却大部分倒向季晓霜这边，已有零星的几片雪花落在了他的发间和肩上。

“怎么看起《难经》来了？”他脸上依旧是望向季晓霜时那种独有的温柔笑意。

“是元岐前两天推荐给我的，多学点东西总归没坏处。”季晓霜浅浅一笑道。

“要是大家都像你这么上进就好了。”

“人各有志嘛。怎么穿这么少？走，快进去吧。”季晓霜下意识伸手掸了掸他身上的雪。

何翊点点头，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包，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上楼时，季晓霜问道：“老何，你知不知道锦城有一个叫花海的地方或者景点？”她想，何翊是生意人，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人肯定很多，说不定会知道。

“花海？”何翊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就是有大片的花，周围是松树。”她一边回想着苏坤的话，一边说道。

“嗯……景点倒是没有，不过西郊的落枫庄园里倒是种有好几亩地的花，周围是松树林，大家都说那里是花海。”

“落枫庄园？”季晓霜记得曾经路过那里，当时她以为是某个富豪的私人别墅区。

“嗯，达官贵人、生意人都喜欢去那里谈事和休闲娱乐，是类似高档会所的VIP制，去年我和朋友去过一次。”何翊道。

“你能进去？”季晓霜眼前一亮，“那……等你有空，能不能带我去一次？”

“好啊，难得你想出去逛逛，到时候带着甜甜一起去吧。不过，怎么突然想去这里？”

“不、不用了，甜甜快考试了……也没什么，就是想去看看花……”季晓霜越说声音越小。

在一个真心对你好的人面前，撒谎是毫无底气可言的，更别说是漏洞百出的谎言。

“可这个季节……”何翊迟疑了一下，又转念一笑道，“算了，无论你想去哪，我陪你去就是了。”

“谢谢。”

“哎……”何翊叹了口气。

“怎么了？”季晓霜眨了眨眼道。

“伤心。”

季晓霜投来迷惑的目光。

“都这么多年了，你还跟我客气。”何翊一脸难过的表情。

“好，那就来点不客气的。”季晓霜仰起头，清了清嗓子道，“小何，头前带路！”

“好的……honey。”何翊挑了挑眉。

半个小时后，会议室内。

几位面试官已经入座，季晓霜看见今天夏雨彤也来了，还带着一个年轻而精干的女孩子，她们的作风简直如出一辙，果断、专注、雷厉风行，令人心生敬畏。这样的人大概天生就适合做管理吧，季晓霜心想。

思索间，那个女孩子已经引着一位面试者走了进来。

“嗒嗒”的高跟鞋声在面前停下，季晓霜抬头看去，只见一个扎着高马尾、身材挺拔的年轻女孩正直视着这边，虽然只是化了一层淡淡的妆，却恰到好处地凸显了立体的五官。

她昂着头勾唇一笑，还没等任何人开口便做起了自我介绍：“各位领导好，我叫肖琳琳，今年二十四岁，刚从锦城大学医学院硕士毕业，在校期间发表了临床医学相关的三篇SCI论文，曾获大学生医学技术技能大赛一等奖等国家级奖项共八次。去年在锦城人民医院内科见习，期间共治愈患者三百六十七人，处理医疗纠纷三起，无一人投诉。如果你们觉得可以，就把我留下，如果不可以，我现在就走。哦，忘了说，之前的笔试和实操我都是第一。”

众人大概从未见过如此自信爆棚、趾高气扬的应聘者，一时间都愣住了，谁也没有说话。

还是何翊笑了笑道：“高材生，为什么来济德堂应聘？以你的资历，留在锦城人民医院或者更好的公立医院都是不成问题的，我们可是个体门诊。”

“应聘也需要理由吗？那……我缺钱，听说这里挣得不少。”肖琳琳的目光有些闪烁。

后面有人心里犯起嘀咕，何翊瞥了一眼她手上的欧米伽手表，样式还是今年的最新款，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你说在实习期间处理了三起医疗纠纷是怎么回事？”季晓霜问道。

“帮一起实习的同学处理的，他们遇到患者家属来闹就惊慌失措的，我顺手帮了他们一下。”肖琳琳颇不在意道。

“刚来济德堂的实习医生是没有独立处方权的，需要在带教老师的带领下，经过半年的学习，考核合格后才可以独立接诊，这一点你能接受吗？”

“可我已经有一年的临床经验了。”

季晓霜无奈地笑了笑道：“你看门外那些等待面试的人，少说都有七、八年的临床经验，但要是想留在济德堂，也必须要有这个过程的。关键不在于临床经验的长短，而是要完全熟悉济德堂的医疗体系，自身也需要有一个磨合期和观察期。”

“那好吧。”

“可以谈谈你的需求。”何翊道。

“需求？我没什么需求，多给我一些自由时间就可以了。”

“比如薪资方面？保险方面？”

“随便，都可以。”肖琳琳漫不经心道，“我这样算不算是被录用了？”

“三个工作日内短信通知结果。”夏雨彤在一旁记录道。

“嗯，好吧。”

肖琳琳离开后。

“大家什么意见？”何翊看向众人道。

“院长，这是哪来的奇葩高材生？太傲了。”一位女医生忍不住嘟哝道。

“虽然她很厉害，但是完全目空一切嘛！这样的人不好管理啊。”另一位刘医生附和道。

“年轻人有点个性很正常。”何翊笑着耸了耸肩。

“院长要把她留下吗？”

“嗯，人是傲了点，但能力和水平都有，只是缺一个好的带教老师。而且，你们不好奇她究竟为什么而来吗？”

“先说自己缺钱，聊到薪资时又完全不在意，这孩子有点意思。”季晓霜摩挲着手中的笔，脑海中蓦地想起了苏甜甜曾经唱过的一首歌——“你才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女同学”。

“那院长，我这边就记录通过了。”夏雨彤道。

“嗯，继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