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生抽了口烟，犹豫道：“是个敦厚的老实人，就是岁数大了点。”

“岁数大点没事儿，能干活就行。”

李显本能的说道，他也不是招服务员，就是酒吧每天切果盘什么的需要人，徐子生不来他也能理解。

徐子生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回去给你问问，工资的话……”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严肃的看着李显，说道：“老曹人挺好的，可能笨了点，你要是愿意要就要，不愿意要也没事。”

李显听出了一些端倪，不过在没有见到人之前，他也不能保证什么，只能说道：“你放心，虽然都姓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只要他能干，愿意干，绝对不会亏待他。”

“行，有你这句话就成，那我就回去了。工地那边就给了两天假，明天还得上班。”

目送徐子生离开，一天的热闹也算落下了帷幕。

李显叹了口气，酒吧得招人。

调酒可以让刘喜顶上，雨化田都可以，他应该没啥问题。

徐子生回到工地上直接去找了曹正淳。

在他看来，曹正淳在这里干活就是遭罪，一天一百五的工钱还被人拿走一百。

不过这事儿他也不好说什么。

来到曹正淳宿舍外面，就听见里面吆五喝六的打牌声。

听到开门声，王峰扭头看了一眼，笑着说道：“徐哥，今天怎么有空到这边来。”

说着，他踢了踢坐在小马扎上的曹正淳，皱眉说道：“滚一边去，一点眼力劲也没有，徐哥来了，不知道让个座？”

“没事儿，我来找曹哥说点事。”

徐子生冲曹正淳点了点头，曹正淳起身跟着他来到外面。

“徐哥！”

徐子生低声说道：“我小孩舅在银山开了个酒吧，缺人手，我跟他推荐了你，要不要去试试？一个月怎么着也要五千块钱，包吃住！”

“真的？”

曹正淳诧异道。

他早就想走了，可走了之后能去哪儿呢。

身上没有钱，王峰告诉他工地压一个月的工资，也就是说他要到下个月才能发工资。

“真的，我刚从市里回来，你要是愿意干，我把电话给你，你联系他。这事儿你知道就行，别跟王峰讲！”

“什么事还不让我知道？”

王峰叼着烟，披着外套走过来，目光阴鸷的看着二人。

徐子生笑着说道：“没事儿。”

“没事？徐哥，你这样不厚道吧，曹胖子脑子不灵光，你也不能骗他去别处打工啊。”

王峰说完，看向曹正淳。

见曹正淳的领口敞的比较开，他用手帮他紧了紧，又拍了拍他胳膊上蹭上的灰，语重心长道：“兄弟，我是拿你当亲兄弟，你要走我不拦着，可你也得找个好去处。就凭他徐子生一句话？他那个小舅子我也听说过，要不是靠着个当大老板的二叔，现在不知道在哪里掏粪呢。”

“王峰，你好好说话！”徐子生沉声说道。

“我怎么没好好说话了？你他妈挖老子的墙角，老子还得给你赔不是？是不是还得请你去打一炮？”

王峰走过来，一副要动手的模样。

对他来说曹正淳就是他的聚宝盆，一天一百块钱，去掉孝敬给领导的一个月一千，他自己还能落两千，断人财路无异于杀人父母。

突然，他一拳打在徐子生脸上。

砰！

徐子生被打的一个趔趄，向后退了两步。

“我去你妈的！”

王峰指着他骂道：“你他妈的再给老子没事找事，老子弄死你！”

“弄死我？”

徐子生咧了咧嘴，把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扔在地上，从旁边捡起半截方木，冲着王峰吼道：“来啊，弄死我！”

他不惹事，却也不怕事。

王峰被他这一吼吓了一跳，见徐子生一点也不怂他，顿时怒火中烧。

直接一把抓住方木，抬脚踹在徐子生身上。

徐子生松开方木就要去抓他的腿，虽然抱住了王峰，下一瞬方王峰手里的方木重重的砸在他头上。

曹正淳突然大吼一声，一把抱住王峰。

二人扭打在一起，王峰嘴里骂骂咧咧，“傻逼，你他娘的疯了，操你妈，老子对你这么好，你他妈的……”

曹正淳根本不管王峰怎么破口大骂，他现在已经红了眼。

徐子生摸了摸头，热乎乎的，他只感觉眼前有些黑。

这边的动静不小，不少人从铁皮屋跑出来。

“快拉架啊，看你奶奶！”

不知道谁骂了一声，然后大家纷纷跑过来，把地上扭打在一起的曹正淳和王峰拽开。

曹正淳脸上没有什么伤，倒是王峰，被他两记重拳打的眼角开裂。

王峰捡起地上的方木走向曹正淳，还好被人拽住了。

“姓曹的，老子就是养条狗也知道帮我，你他娘的吃里扒外是吧？”

“好了好了，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快看看小徐。”

“小徐头烂了，快打120！”

曹正淳蹲在徐子生旁边，手里拿着那半截方木，方木前端，钉着一块三角铁，露在外面的铁钉残留着暗红的血迹。

旁边，王峰怒火未消，冲徐子生身上吐了口唾沫，骂道：“装，他妈的，有本事让你那个老板亲戚给老子弄进去。老子今天把话撂这儿，要么你滚蛋，要么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啊~！”

曹正淳突然大吼一声，他转过身，看向王峰。

接触到曹正淳的目光，王峰有一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

不过他依旧嘴硬的继续骂道：“看什么看，他妈的，想弄老子？来啊！”

曹正淳站起身，如同一头蛮熊一样撞了过来。

“别打了！”

“按住他！”

几个人冲上去，七手八脚的把曹正淳控制住。

王峰心有余悸的松了口气，然后挑衅的吐了口唾沫。

救护车来了，把徐子生抬上车，华经理闻讯赶来。

看着围在一起的众人，骂道：“都很精神是不是，十二点多不睡觉，给老子打架？不想干滚蛋！”

王峰摸了摸眼角，疼的吸了口凉气。

他掏出烟，快步跑过来，谄媚道：“华经理，这可不能赖我，徐子生那小子不识好歹，竟然撬咱们工地上的工人，他妈的，还好被我撞见了，他还威胁我不让我说，我肯定不能干啊，然后他还动手打我。”

说着，他指着自己的眼，“你看看这都是他打的，华经理，我可是正当防卫。”

华经理阴沉着脸，王峰什么尿性他心知肚明。

“都滚回去睡觉去！”

等众人散去，王峰瞥了眼站在远处的曹正淳，拿出烟递给华经理。

“经理，徐子生想把这傻子弄走。”

华经理看了眼手里的烟，低声说道：“行了，我知道了，我会跟人事说，徐子生恶意挑事，不过你小子别跟我乱窜，再有下次，直接滚蛋！”

王峰连忙说道：“经理放心，我这人你还不了解吗，别人打我我都不带还手的。”

李显是被电话吵醒的。

“你哥被人打了！”

李倩哭的泣不成声，李显蹭的一下坐起身，“姐，你别慌，我马上过去，哪家医院？”

安慰了几句，他已经穿上了衣服。

“赵高，刘喜！”

“李小哥，咋了？”

赵高探出头，见李显阴沉着脸，他直接回房间拿起外套。

破面包在地上留下两道乌黑的胎痕，咆哮着冲出小区。

李显一边开车一边拨通了李倩的电话。

“姐，我已经在路上了，具体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接到医院的电话就过来了，还有个胖子也在，不过我问他什么他都不说。我问了工地的老乡，说是被人打了。”

察觉到李倩现在的情绪有些失控，李显也不敢多问了。

去他娘的分不分的，直接一脚油门踩下去。

打小到大，李倩都护着他，小时候不懂事，经常欺负李倩，李倩再生气也不会动手打他，顶多背着爸妈抹泪。

家里的零食都是让着他吃，偶尔爸妈给点零花钱，买完文具剩下的也会给他买吃的。

调皮闯了祸，面对李光远的棍棒和皮带，李倩会第一时间护着他……

大学的时候，怕他生活费不够，李倩会让徐子生给他转钱，三百，五百，基本上每个月都有。

毕业后，他跌跌撞撞，心中那点豪情和傲气被打磨了干净。

甚至他都快忘了，自己有多久没和老姐坐一起好好聊聊天，谈谈心。

听着李倩的哭声他似乎又想起了那个夏天。

自己非要去河边，掉了进去，好在被人救了上来，因为这事，李光远愤怒下打了李倩，理由是她没有看好弟弟。

李显只知道这辈子亏欠了太多太多。

感受着李显身上逼人的寒意，赵高大气也不敢喘。

塔沟县第一人民医院。

李显冲进医院，晚上的医院很冷清。

他来到急诊，刚进门就看到坐在过道里的李倩，徐路阳伸出小手帮她擦着眼泪。

“妈妈，不要哭了。”

“姐，我哥呢？”

李显走过来问道，徐路阳拽着他的手，哀求道：“舅舅，你让妈妈不要哭了好不好？”

“阳阳。”

李倩把他拉进怀里，擦了擦眼泪，说道：“还在抢救室。”

说着，她忍不住再次哽咽起来。

李显深吸了口气，就在这时，曹正淳抬起头，说道：“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他才这样的。”

“你？”

李显看过去，曹正淳站起身，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得知他就是徐子生说的人，李显问道：“工地就没有人管吗？”

“有，经理出面了，不过……王峰扭曲事实，说是徐大哥先动手的。”

“警察也去了，问了几句，也不知道经理怎么和他们说的，他们就走了。”

“好，真好！”

李显咬着牙，问道：“敢不敢跟我去你们工地？”

曹正淳抬起头，重重的点了点头。

“李显，你别冲动！”

李倩哽咽道：“你哥还没醒，你别乱来行不行，姐求你了。”

李显鼻子有些酸，吸了吸鼻子，背着她说道：“姐，其他的我都听你的，以前我没本事的时候也可以听你的，但是现在，咱被人欺负了，这口气我咽不下去。赵哥，你留下来，我和刘喜出去一趟。”

赵高咧了咧嘴，用手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去吧，别让我一个阉人把你看扁了。”

曹正淳身躯一震。

不等他开口，李显已经大步往外走去。

“李显，你非要气死我吗？”

走到门口的李显突然停下来，抬起头说道：“姐，我去和他们讲道理，不行我还能报警，不会有事的。”

老姐，除了我，没人能欺负你。

坐在车上，曹正淳几次想要开口，最终还是忍住了。

寂静无声的工地，一辆银白色的面包车停在工地门口。

值班的门卫被吵醒，揉着惺忪的双眼，不耐烦道：“你们干嘛，晚上不让进的。”

“你们经理在哪里？”

李显从车里探出头问道。

保安不耐烦的抬了抬手，“走走走，我不知道。”

话音刚落，一只手从窗户外面伸进来，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刘喜阴恻恻的问道：“知道不？”

感受着对方身上的寒意，保安急忙说道：“知……知道，就在那边，门口停着宝马车的就是。”

华经理刚睡下，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他烦躁的打开灯，披上外套。

“谁啊，大半夜的。”

推开门，冷风让他打了个哆嗦，看着门口的年轻人，他愣了愣神。

李显直接从他旁边挤进来。

“华经理？今天晚上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压下去？”

李显回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华经理在看到曹正淳的时候就明白了过来，对方显然是过来找事的。

他面色阴沉道：“我不懂你说什么，你知不知道就凭你们晚上闯进工地，我就能报警抓你们！”

“那你倒是赶紧报警，刚好我也想问问徐子生被人打，为什么警察来了又走，为什么他现在躺在抢救室，你却在这里睡觉！”

李显嘲弄的看着他。

华经理没有说话，而是走到旁边拿起桌子上的烟，抽出一根点上。

“那我就告诉你，徐子生动手打人，被人打了，对方正当防卫。现在徐子生被开除了，就这样，你满意了吗？”

“你放屁！”

曹正淳指着华经理大声说道：“徐大哥根本没动手，是王峰先动手的。”

华经理嘴角上扬，讥讽道：“证据呢？”

他转过头看着李显，“证据呢？我工地几十个人都可以证明是徐子生先动手的，想要搞我？法治社会了，拿出证据来。”

“呵呵……”

华经理坐在椅子上，笑了笑，拿出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