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临在夹层里面找了个角落呆着,为防有人突然回来,凌煜叮嘱了几句后就匆匆离开了,大厅又恢复了之前的一片寂静。
她被撞破的脑袋在这会儿愈发疼痛,林临缩在角落里默默忍受一会儿。
撞破头的痛感,跟她重症时的化疗痛苦比起来,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但终归还是让她有点不舒服。
在角落里不知窝了多久,林临终于隔着棺材,隐约听到零碎的脚步声。
似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前面的人脚步轻,后面的人脚步重。
里面的声音昏昏沉沉的,这让她一时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林临将耳朵紧紧贴在木板上,才隐隐约约听见离的稍近些的声音说,“转换时间要到了,你得快点回去。”
后面传来的声音懒洋洋的,似乎对前者的催促不屑一顾。
“身份在这摆着,应该没有能打过我的boss存在。”
前者声音沉了沉,怒道,“你再继续磨蹭,打败你的就不再是npc了。”
“呵呵,我……”
后者这句话还没说完,两个人的脚步声就都顿住了。
林临猜想,他们一定是发现了大厅地上打斗的痕迹。
果不其然。
一开始的声音很快靠近,“小心,有人来过。”
“那是自然,你该不会忘了吧。”后者依旧是一副不甚在意的语气。
前者问道,“你指什么?”
后者笑答,“当然是黄泉铃呀。”
他这句话说完,另一个人久久没有回声。
于是那人又笑嘻嘻的问了一句,“哥,你不会真的忘了吧。”
“我没想到。”林临从响起的声音里听到了一丝懊悔,“我以为那个人可以摆平她。”
“哼,上层玩家。”先前的那个声音里透露着不屑,“既然他压制实力来到低级图,就肯定会有所限制。”
“那他的实力也不该如此不堪,黄泉铃转换的NPC只有一个小图BOSS的强度。”
先前那声音闻言便有些不耐的回道,“那他就是不想救而已。”
这话说完,另一个人安静了很久,直到身边的人又不耐烦的啧了一声,他才重新出声。
“算了,不说这个了,你快藏起来,时间就快到了。”
听了这话,林临直觉不好。
紧接着,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就停在了几步远的地方。
头顶透露出几道光线,木板被挪开的闷响声出现,棺材盖被人推开了一半。
林临无辜的抬起头,和抬脚走进的双胞胎兄弟六目相对。
原本以为晚上不会有人在意的棺材,竟然这么快就有了新访客,她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干巴巴的笑了下,“好巧啊。”
薛旺看到林临的一瞬间,他眼睛里似乎有一道混沌的光闪过,像漆黑的雾,浓郁的升起又飞快消散。
而林临的双眼又恰好在那一瞬间捕捉到了,她赶忙用力眨了眨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可当她定睛再看时,薛旺却已经低下头,脸色阴沉的伸手向她抓来。
他的表情太严肃,眼神里还带一丝似有若无的憎恶,这让正在绞尽脑汁编理由的林临赶忙卷起身体往角落里缩,躲在了还未完全掀开的棺材最里层。
薛旺神色微哂,眼神泠冽,抬手一把掀掉了棺材盖子,再度伸手抓向她。
这次头顶天光大亮,林临避无可避,抬手做出一副投降姿态。
而薛旺伸过来的手,却被人一把抓住。
薛旺堆砌出一副假笑的面容,转过头,看向抓他的人。
可哥哥薛洋竟似根本没在意他的反应,一双眼只紧盯着躲在棺材里的林临,脸上的表情一度很复杂。
似乎思虑良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间,薛洋面带微笑,朝看起来很是惊怕的小姑娘伸出了手。
他的表情像是庆幸,神色还夹杂着几分欣喜,瞳孔深处透露出他对面前人的那份担忧和顾虑。
“哥。”薛旺脸色很不好看,厉声喝止他,“她可是都听到了!”
薛洋闻言垂下头,神情似乎有一丝动摇,但偏偏就在这时,一只白嫩、娇小的手,像蛇一样轻轻缠上了他的手臂。
林临当机立断的抓住了薛洋伸过来的手,趁两兄弟矛盾之际,快速跳出棺材,利落的躲在了目前看来,对她表露出些许善意的哥哥身后。
薛旺不阴不阳的冷哂一声。
薛洋这才从掌心传来那略微冰凉的触感中回过神来,尴尬的松开了抓着弟弟胳膊的手。
薛旺抬脚往两人身前走,林临见状揪着手里的衣袖,又朝后躲了躲,薛洋挺身上前,挡在了她的前面。
他这个动作一出,林临看到弟弟薛旺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变得极其邪恶。
阴鸷的目光让他看起来像从黑暗深处泥泞中游出的一条毒蛇,与前几日初见时活泼开朗的样子截然不同。
“咱们兄弟同生共死这么多次不容易,哥,你现在想留着她,我无所谓,但明天,一切可就要按计划来了。”
薛旺站住脚,声音低沉而诡异,虽然他这话听起来似乎是对哥哥的警告。
但林临听到耳中后,却觉得这更像是薛旺对她满怀恶意的威胁。
薛洋背对着她,林临看不见这人的表情。
可薛旺的话,却向她透露出一个关键但又不那么友好的信息。
听起来,在副本里的第六天,按照他们双胞胎兄弟的计划,她是应该,死吗?
薛旺说完那一席话,也不再为难他们两人,他绕过哥哥,抬脚上前几步,转身跳进了大敞着的棺材里。
随后,他伸手从怀里摸出了,之前在自称是楼兰城主的男人脸上见过的那个古铜色面具,覆在脸上,直挺挺躺了进去。
躺好后薛旺便一动不动,就像是在尽职尽责的扮演一具真正的尸体。
林临注意到,在薛旺闭眼躺下的瞬间,一股黑色的浓雾从他胸前飘出。
那雾气顷刻间便以极快的速度铺满棺材内全部的空间,却像是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束缚着,没有一丝从里面溢出。
大厅里这具原本菱角分明、雕花细腻的胡杨木棺材,在被黑雾的笼罩后,看起来竟变得陈旧而残破,连带着整个大殿的温度,似乎也随之降下来了。
眼前看到的这一切,让林临只觉心头一紧。
周边的所有声音在顷刻间全部消失,似乎有什么神秘的力量悄无声息的扰乱了听觉,然后又肆无忌惮的屏蔽一切声源。
让这片区域显出异样空洞与沉寂。
空荡荡的大殿里,薛洋弯腰从地上捡起盖子重新盖上。
从托起到合上,这整个过程没发出一点声音。
而在他的手碰到里面的黑雾时,那雾气便像胶水一样黏在了上面,被薛洋从棺材里带了出来,一直绕着他指尖久久不散。
薛洋不知道是没发现,还是根本就不在意,对此这异状没有任何反应。
林临盯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也识相的闭上了嘴没有吭声。
之后,薛洋什么话都没有对她说,对上她疑惑的目光,他也没对这发生的一切解释一句,只是像之前侍女做的那样,照例将林临送回了自己的屋子。
门关上后,林临躲在门缝里偷偷朝对面看。
之前薛洋屋里那扇消失的房门。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了。
林临看着他走到屋里,一把甩上门,过道里的白色蜡烛突然齐齐熄灭,周遭陷入一片漆黑中。
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林临转过头,窗户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半扇,但通往殿外的通道,却依旧被交错的木板凌乱钉死,窗帘被缝隙里吹来的风掀起,飘飘荡荡的,像的深夜里怨灵用以掩藏迷雾的裙摆。
林临不敢再看,于是“刷”的转过头,快步走回炕上。
迷迷糊糊在床上躺了大半个小时,她额头被砸破的伤口这会儿疼的厉害。
林临在这有些尖锐的刺痛中,苦熬半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