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焕章把几人的介绍信都拿出来,把独轮车拖过来,然后沾上口水,贴在小车上,让大家自己看。
看到了红戳戳,众村民立刻议论。
“哎,你们是哪里的大夫?”一个老汉问。
赵焕章说:“张家庄的,联合诊所赵焕章。”
高丛云说:“张家庄的,联合诊所的高丛云。”
大家又看向李可。
李可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没什么名头。
赵焕章介绍说:“这是我们另外一个大夫,叫李可。”
那老汉又问:“那治病得……得要多少钱?”
赵焕章说:“我们是政府派来的,药材按照药材公司的批发价卖给你们,我们不收诊费。药材一半的钱,你们社里公益金上出,其他的你们自己给。”
大家一下子都议论起来了。
高丛云看一眼旁边的李可,跟他说:“翻山越岭,带这么多东西,还得没日没夜的忙。补助,我们是五毛钱一天,你们两毛钱,所以你知道为甚没卫生员愿意来了吧?”
李可点了点头,大夫们一天工钱就一包牡丹烟,他们卫生员半包都不到。而且他走开的这两天,是没有工分的,想要工分,得花钱买。
听到这里,村民终于放心了,一个个都上来要治病了,还有些犹豫的,还想试试神仙水,但是神仙已经被绑了。
一个个过来,可就是李可这里没人。
没办法,医生这行就是越老越吃香,李可太年轻了,人家不信他,病人宁愿去老大夫那边排队。
李可搓着大腿,这就有点尴尬了。
赵焕章说了一声:“我们这边排队比较久,大家也可以去李可大夫那边看。”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人过去。
赵焕章一时语塞,然后对李可说:“李可,我这边有两根体温计,你先给病人量一下体温吧。”
“好。”李可站起来拿过体温计,甩了甩,给在等待的病人量体温。
放好第一个,去第二个病人的时候,却见病人一直在摸着自己的小腹,脸上露出痛苦状。
“同志,你哪里不舒服啊?”李可问。
病人呼吸困难的样子,鼻翼快速扇动,说话断断续续,气短,说不完整。
还是他老婆给他说的:“难受,还老咳,也拉不出屎来,今天就尿了一次,难受死了。大家都说这边有神仙水,我们只能先来试试了。”
李可仔细观察诊断了一下,拔了根草,说:“你要不用草弄弄鼻子?”
“甚?”病人老婆没听懂。
李可示范一下:“就是用草来在鼻孔这里划一划,让他打几个喷嚏出来。”
“啊?”病人老婆呆了一下,左右看看,其他人也在他们。
“哦。”病人老婆应了一声,接过了这跟杂草,反正连神仙水她都信,也就不差再打个喷嚏了。
她如发炮制,给自己男人探了一下。
“啊嚏……啊嚏……”病人用力打了几个喷嚏,然后大口呼吸了几下,呼吸稍稍顺畅一些。
“哎……”病人一下捂住了小腹。
“咋了?”病人老婆一下子紧张起来。
“尿……尿……快……”病人艰难地说话。
病人老婆赶紧扶他起来,转了个身子,就地解决了。
真等看见哗啦哗啦了,村民们议论纷纷,这年轻大夫有点东西啊。
高丛云见状也笑了笑,扭头对赵焕章说:“提壶揭盖还能这样用?”
老大夫究竟经验丰富一些,一眼就看出来提壶揭盖治法了。
赵焕章也说:“暂开肺闭,开一下水道。这年轻人,脑子是真灵活,从来不读死书的。”
见好像这个年轻人也挺厉害的,那边还在排队的病人有些等不住了,过来问:“小大夫,能给我看一下吗?”
“哎,二楞,我们先来的。”病人老婆把这个插队的给赶到了一边去。
尿了一下,病人神色稍稍舒坦一些了:“没……咋……咋还没好?”
李可说:“当然要吃药了,都病成这样了,打个喷嚏就能好吗?来,这边坐,我先给看看。”
病人让老婆搀扶坐好,就这两下,又喘的不行了。
李可眉头皱了皱,这肺炎有些严重了,李可又拿了听诊器,听了听。
李可询问:“病多久了?”
病人老婆帮着说:“大半个月了,被人传染的,半个月前就说头晕,后来就咳嗽,还吐过呢,然后就说身上难受,也发烧,话都说不利索,人都起不来了。”
“还不能动,安静不动的时候,还能稍微讲两句话。只要站起来,没走两步,就喘个没完,话都说不了。你说这咋办呢,咋活呢?”
李可点点头:“我们大夫来了,会给你们治的,但是千万不敢相信神仙水了,那是害人的东西。”
病人夫妇看看那被绑起来的神仙们,突然感觉这些挨了揍的神仙也不是那么厉害了。
李可继续问诊,同时做记录。偶尔咳嗽,痰少色白质黏,口干饮冷,口苦,失眠,纳尚可,大便秘结,二三日一行。舌淡红,苔黄腻。脉……
“弦滑。”赵焕章过来帮着断了一下。
“哦。”李可又摸了一下,对弦脉的感觉就更深刻了,滑脉往来流利,就像是一粒很圆滑的珠子在滑动,叫做如盘走珠。
分析了一下病情,这病人是比较典型的疫毒闭肺,肺气郁闭了,自然会出现咳嗽,气促的表现。黄腻苔,弦滑脉也呈现出了实热的邪毒内蕴的表现。
疫毒之邪灼烧阴津,所以口干喜冷饮,口苦,大便秘结。上扰神明,自然会失眠多梦了。所以这个时候,应当要急下攻里。
肺与大肠互为表里,大便秘结不下,日日熏蒸于上,会导致肺炎之热更加无处宣泄。
所以别看,病的是肺,但泻的却是大肠,这就是中医的整体观。
病人呈现出比较明显的少阳证和阳明证,所以这个时候应该选用的方子是大柴胡汤,让邪有出路,攻下救里。
李可点点头,心中已经有了判断,然后他看向了赵焕章,打算再问一下确定一下,但看见对方也忙得很。
“大夫,大夫……”见李可不说话了,病人老婆又赶紧问。
李可回过头,见人家正期待地看着他。
李可回顾一下辨证过程,应该没错。刚才赵焕章也说了,疑难症和重症再会诊。
“好。”李可在本子上写下了大柴胡汤的方子,然后说:“等等啊,我去给你拿药。”
李可去独轮车上抓药,拿了小称称了起来。
把药给病人,谁知道看完病的病人,一个都不肯走。估计是怕他们一走了,又找不到神仙,又找不到大夫,那可就没人管他们了。
赵焕章见状也只能招呼他们就着这摊篝火煮药,别浪费了。
李可治完这个病人,又没人上前来了。
前面排在后面的那个村民二楞见李可连诊脉都需要老大夫把关,他又觉得这个年轻大夫不怎么靠谱了。
李可见没什么事儿干,就去给他们抓药了。
这些村民都不肯走,都围在这边煮药喝。
等杨德贵带着干部和民兵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李可那个病人喝完药之后了。
“哎哟,哎哟,带我过去。”他老婆赶紧把他带过去,在稍微远一点的草丛里面解决了。
“这小大夫的药,这么厉害呢?喝下去没多久就拉了?”
“不知道啊,可是……这跟治病有甚关系?”
“废话,他都三天没拉了。”
等病人拉完出来之后,静待的时候,不会明显气促,但是活动的时候,还是气促比较明显。
“拉了一堆,舒服多了。”这话是患者自己说的。
旁边村民也纷纷讶异,刚才这家伙可是连说话都不利索呢。
这一下,反复横跳的二楞又跳过来了。
高丛云闻言看向了赵焕章,问:“咋这么快?”
赵焕章皱了皱眉,放下正在诊治的病人,过来问李可:“刚刚开的方子呢,给我看一下。”
李可把本子递过去。
赵焕章看了一眼,把本子还给李可,压着声音:“剂量上,慎重一些。”
李可微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