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尽岛群，中心本岛。

位于南华东面，出海直线距离最近不过二十六里，自古以来都是海贼、走私犯距陆地最近的藏身之处。

为维护本地治安，历代南华管理者或多或少都会采取措施，加强对岛内的控制。

一系列举措，最终在现任市长谢世才手中达到巅峰。

借助天人之力，于浩瀚大海上建立了一条连结两岸，足以让四辆轿车并排通过的大桥。

自此，大量物资可以顺利运至岛上，紧急时刻也能加派士兵维护治安。同时与岛群内的土著熟蛮加强联系，内外同时压迫海贼的生存空间。

时至今日，岛群外层已建立起钢筋水泥的哨站，其中还有披坚持锐、装备新式火器的士兵驻守，海上也有海关、捕捞队的巡逻船一日二十四小时活动。

于大桥在本岛的一段因此汇集了大量人口居住，滩涂边上还有疍民建立起渔市，对来往车辆和商人兜售新鲜渔获。

在滩涂市集对面，建立起一系列平房仓库，还有商人在此常驻，收购各类渔获运往城区售卖。

一个戴斗笠、披蓑衣的渔民借着夜色掩人耳目，避过路灯不多的光照范围，走到一间仓库门口，有节奏的开始敲门。

里面的人听见，用群岛的土语问了一句。

渔民张口，是另一种不常见的语言，过了一会，门开了。

门内弯腰驼背的老人一把将门外人抓了进去，狠狠关上门：“扎伊那运到了？”

两人开始以一种普通晋阳人无法理解的语言交流。

“从另一边上岸，好不容易才瞒过巡查队。”渔民骂道：“该死的晋阳人，居然买通渔民做他们的眼线，还好他们都是一群没见识的贱种，要是我老子在的时候……”

“别说了，东西能送到就好。”身体弯曲，皮肤干枯的老人放下渔民，又说：“你这身衣服不对，疍民不会这么穿。”

“像他们那样穿，长老是嫌我死的不够快？”渔民默默放下斗笠，露出棕红色的皮肤，连同面上蛇鳞状的花纹可以看出他是一名马穆人。

群岛的渔民主要是疍民，这个季节都还打着赤膊。

长老找出几条本地人常用的衣物丢给他：“衣服换上，再让小子们把东西装上车。”

“就我们两个？”

“人多反而不好。”

两刻钟后，货车开上跨海大桥，驶向陆地。

临到市区的时候，哨站检查人员将运货车拦下：“韩老头，这么晚还送货啊？”

长老操起一口熟练的歧州方言：“公司催得紧，说是缺货马上要用，还请您高抬贵手。”

“规矩不能变，该检查还是得检查。”检查员和老人也算老相识，随口问道：“副驾驶那小子是谁?怎么没见过？”

长老装作不在意：“公司不知道哪里招来的苦力，是个马穆人，看他闲着没事叫他来帮忙卸货。”

“您老倒是清闲，这活都不用自己干了。他有证件吗？”

“这我哪儿知道。”老人笑道，又拍了马穆人一巴掌：“还傻坐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去帮忙检查货物？”

“这小子生蛮一个，脑子也有点问题。”

马穆年轻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下车。

检查到一半，年纪轻轻的检查员一眯眼睛，忽然从冰柜下抽出一个小包：“这是什么？”

棕红色皮肤的马穆人正要上前，却被老人不动声色拉住。

老人自己把包里物件取出，原来是一株株草药，其中还有暗红色的花瓣。

检查员倒退两步，右手扣到腰间：“这是什么？”

老人连连摆手：“误会，误会！这都是草药。”

检查员露出疑惑神情：“岛上渔民自用草药，活血、祛毒。我看着对风湿有好处就给老相好也带两斤。”

“真的？”观察员还是不信，他们主要检查防范的是违禁药品和武器，对草药并不熟悉，也分不清是否是群岛本地产的。

“出什么事情了？”

一个同样穿检查员制服的中年男人听到动静走出来，看到落在地上的花瓣，惊讶举起：“这不是虞花吗？”

“池大哥，你也认识这花？”

“我老婆也喜欢虞花茶，说是对妇人有好处。”池大哥拍拍新人肩膀：“别紧张，你刚来不认识，用来制作“升天”的宝黎花的花瓣是红色的，和这是两回事。”

年轻检查员松了口气，一挥手：“过去吧，下次记得早点说出来，免得吓我一跳。”

“哎，你瞧我这记性，前两天留在车上的，这就给忘记了。”老人一拍脑袋。

货车开出去数十米，知道检查站再也看不见的时候，老人扬手给了年轻马穆人一巴掌：

“这么随意掏刀子，恨不得早点死吗？”

年轻马穆人没有生气，反而露出惊喜的目光：“古而坎坎长老，您已经得到母神赐福了？”

他可看清楚了，刚才老人分明双手握着方向盘开车，却又从腋下伸出另一只手打向他。

“闭嘴，你要做的只是完成计划，不该问的别问。”

年轻人老老实实闭上嘴，却掩盖不性住眼中兴奋的目光。

激动的呼吸声让他脸上的鳞片状花纹颤抖蠕动，仿佛要活过来。

货车最终停在南华东部，郊区一栋不起眼的写字楼前。

车上二人一起下车卸货。

堆积的渔货深处，老人搬出一箱冰柜，小心翼翼切开鱼肚。

一粒粒鲜红色、饱满有光泽的种子被塑料袋包好、保存于其中。

之后还有一箱、两箱、三箱、四箱。

用冰块保存新鲜渔获是公司惯用的手段，今夜只是在鱼肚子里多了些东西而已。

年轻马穆人夸道：“长老可真有本事，能想出这种方法过关。”

“用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老办法。”老人不为所动继续工作。

“这些晋阳人只是靠讨好【外魔】来获取好处罢了，就算能造成这样的城市，他们骨子里和我们一样，一样会犯错。”

冷气让老人的皮肤显得更加枯槁。一阵冷风吹来，破碎脱落，露出里面棕红色、几乎发黑的皮肤。

不远处就是一间【正一】道的教堂，从两人的藏身处几乎能看见尖尖的塔尖。

距离很近，近到能听见那边的声音。

居住于教堂中的普通人正在听收音器，享受着这个时代为数不多的娱乐。

收音机里似乎是一个老师傅在唱歌：

“道场成就，赈济将成。

斋主虔诚，上香设拜。

坛下海众，俱扬圣号。

苦海滔滔孽自召，迷人不醒半分毫，

世人不把弥陀念，枉在世上走一遭。”

于弥勒灭度后一千二百年，世间混沌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