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夜本想打开车门一探究竟,可一时间突如其来的巨大风力压得他拉不开,门像被死死焊住。
他惊讶的看向外面,遮住天穹的巨大沙尘暴推了过来,方圆几百里无一幸免,忽然间看到什么,连忙用右臂挡在身前。
‘砰’地一声炸响,车子狠狠震了一下,旁边突兀出现巨大的深坑。
过了好一会,确认安全后,黎夜缓缓放下手臂,眼神遍布血丝惊恐,惊讶地车窗外的深坑,他嘴唇颤颤巍巍蠕动,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直径的一米巨大冰雹静静躺在沙坑里,落在战地越野车旁边不到三米处,这次他真的无限次接近死亡。
要是降落在车顶上,估计自己就得躺着椅子上,砸出一大堆新鲜的西红柿汁,咽气都没功夫。
“天上居然落在惊人的大块冰雹,离谱。”黎夜抬起头看窗外,皱着眉头越发觉得诡异,“活了那么久,冰雹可从来见过那么大一块,难道真是他们触犯了不该碰的底线,躺在这里千年的神明,惩罚我们这些擅自闯入者吗?”
此时,外界狂风暴雨般的冰雹、雨水、和漫天黄沙肆虐。
明明下午四点钟,天却黑得,透过重重雨幕,沙尘暴的力量恐怖至极,车大摇大摆摆在沙尘暴里,试图以螳螂挡车之力存活下去,尽管希望渺茫。
黎夜虚脱的躺在椅子上,铺天盖地的恐惧感包围了他,嘴唇颤抖着,他闭上眼睛养精蓄锐,开大了音乐企图掩盖风雨声,但事实往往事与愿违,这只会让他心情更加烦躁,不安的心时时刻刻不抨击着他。
“局长,夜如他们……”黎夜在使自己心情平静后,想了很久,又给那个老头子拨打一个电话,“沙尘暴来了,战地越野车裸露在楼兰遗址上,但我还没见到他们,是不是中途遇到了什么不测……”
“你再等等,我也联系不上,放宽心,车是特制的,你放心,不会有问题,等你们回来我让你参加【斩首行动】……”局长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话就挂断电话。
这种不着边的话他听得很多,局长也不是真的忙。
局长在一定程度上和他父母一样,总爱讲这类废话。唯一不同的是,他待在神控局局长身边比父母身边久。
上一次的记忆很模糊,费尽脑汁想,脑海像老式手摇放映机回放画面,大概率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吧。
“真好笑,比我父母还父母,死在这里也算了。”黎夜心里很烦。
他突然间不太想给父母发个告别式的煽情短信了,不值得。
或许那两人压根没记住有个儿子,纯属意外罢!
丢在华夏,自个跑在世界各地执行屠神任务,黎夜看到他们的照片,妈妈挽着爸爸的手臂笑意浓浓,西装配紫色高雅晚饭,身后是一个看似不俗的晚会。大概率是一场名流间的聚会吧。
为什么无趣的要去打扰别人呢?
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在参加晚宴,捧着红酒杯子跳探戈舞的时候,有个儿子在雨夜里睡不着,抚摸泛黄的小时候的全家照。
“他们是超凡者,肩负守护人类,屠神的任务。”这是局长大人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他听得耳朵起老茧。
他们什么时候真正关心过自己?不过是靠外人在自己面前美言几句罢了。
外面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车门被轻轻叩
叩响。
“谁?你们是谁?”黎夜骤然睁开了眼睛,隔着沾满雨水的车窗,天黑得可怕,他只看到有几道黑影站在外面。
愣了一下,黎夜狠狠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一时竟忘记了正事。
他颤栗的伸手想打开车门,手忙脚乱好久也打不开,门纹丝不动。深吸了一口气,使力拉开了门。
暴烈的雨势趁机而入,雷声不断,在大雨泼瓢中站了十几个‘落汤鸡’。
其中,黎夜很清楚看到自己的队员,夜如明和九江,和一群外国人。
唯独少了云辰。
“我们先上车再说。”夜如明打破了沉默。
车足够塞进这些人。车内和车外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外面的人间炼狱,在车里是天堂,但同样意味着死亡,不过是保留最后一点体面的尊严罢了。
这根本抵挡不住沙尘暴,它的威力足够摧毁一切。
“把空调打开。”关上车门,夜如明大口呼吸,指着那几个嘴唇发紫的外国人说,“他们刚从近百米的地下暗河潜上来,有低温症的危险。”
黎夜‘哦’地搪塞了一句,手忙脚乱打开空调,温暖的气流充斥车内,和外面的寒潮来袭格格不入。
他有些惆怅的望向车窗外,黑压压如一支大军来伐,雨水中看不清远处的低矮山峦,楼兰遗址成为一个吸水海绵。
“我们必须,尽快的离开这里,死神在敲门,警钟已经降临敲响,沙尘暴的威力不言而喻,也就是说把所有人的性命交给他,用时间来一场生命的赛跑!”那个满头乱蓬蓬的外国人严肃地低吼,满嘴蹩脚的普通话,倒显得略微滑稽。
博古拉深情看向他,不止是他,车上所有人一齐将目光齐刷刷注意驾驶座上的少年。
“交给你了……”夜如明眼神毅然,语气更为坚定。
“我?”
“没错,北斗导航还有用吧?我们现在需要你,在被沙尘暴迫害之前,带领我们走出楼兰遗址。”
黎夜顿时慌了,反倒拘谨了,呆呆地看着这帮人,一时竟有种救世主就是我自己的错觉,于是苦笑回应,“不是,能用是能用……可,可你们不要对我有过多期望,别太指望我,搞得以我为主一样,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不论是生活或者工作。”
“既然局长选择你,神控局选择了你,那就不会有错。”夜如明一脸的宽心,松垮的瘫下来靠在椅子上,疲倦的松了一口气,“赶紧离开这里吧,没看到车上还有伤员们,超凡者不是神明,他们有患上低温症的可能,随时有生命危险。”
黎夜点了点头,启动引擎,低沉如野兽的咆哮声发出,他想了想说,“云辰呢,他没有和你们一起出来吗?还是负责垫后的成员,他进入神控局没多久,实战经验并不丰富,也要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
“他……可能出不来了。”夜如明沉默了,“在营救行动中,他为了救一名潜水女队长,被卷入漩涡里,那水底有处被掩埋的祭坛,神明为了惩戒闯入者,发动了机关暗道,具体是祭拜那位古神我们也不清楚,很遗憾失去新成员,我们估计要抛弃他,为了其他人能活着。”
“那个女孩叫卡捷琳,”博古拉泪流满面,目光锁定窗外黑压压的地域,情绪低沉补充说,“她是个好孩子,在诺克萨斯学院成绩优异,打破老家伙们天赋第一的悖论,用刻苦的努力博得所有人的掌声,可惜她为了屠神的终生夙愿,生命定格在二十二岁的春天,将止步在华夏土地上。”
“所以我们会放弃他们,让他们死在这里吗?”黎夜抿了抿嘴问。
夜如明愣了一下,重重点头。
“关乎神明的行动中,又要死人果然还是要放弃别人吗?”黎夜看着他‘哦’了一声,表现得漫不经心,心里却默默的在想。
他转回头,把手放在方向盘上,雨刷疯狂的摆动,前车窗模糊不清。
他看不清何为超凡者的未来,是在和神明对抗的路上走向死亡,还是一步步被力量和权力蚕食?
这世界,真残忍呐。
车刚准备开走,挪了十来米,黎夜却突然按住刹车。
巨大的惯性下,所有人的头重重砸在椅子上。
“怎么了?”夜如明问。
黎夜指着前面,微微皱眉。
“你看到了什么?”九江感动不对劲,便问道。
“那有个人,”黎夜在沉默中爆发,吼着说,“那片黑暗中,有个人……不,准确的说是有两个人,我看到有两个人正朝我们走来!”
“你是不是看错了?”九江十分怀疑,和夜如明互相看了一眼,又对黎夜问,“莫非是污秽?这里也有污秽?”
车内忽然紧张了起来,他们倒不是因为害怕,只是在沙尘暴的威胁下,不想过多耽搁时间,毕竟时间一分一秒的,在这里多待一秒都是对死神的嘲讽,时时刻刻都和生命做赌注。
“是他们!”黎夜摇了摇头,不可思议地说,“好像是他,是云辰,他还背着另一个人。”
“竟然真是他……”看清雨中的人后,夜如明陷入沉思,“他竟然做到了,能从神明惩戒中掏出来。”
同行的诺克萨斯勘测小组,高兴难以掩面。
雨如盆泼,那个黑影走过来,车窗被轻轻敲响。
“欢迎归队,云辰。”黎夜打开车门,对他笑着说。
云辰浑身湿透,身上还是潜水服,挂笑容的脸上略显苍白,刚把卡捷琳轻轻放进椅子上,自己眼帘垂落,就身子一歪重重倒进了车里。
“云辰!”黎夜着急地喊了一句。
“他待在水时太久,得了低温症。”夜如明看了一眼,得出结论,“开好你的车,把我们安全送出楼兰遗址。”
黎夜笑了笑,握着方向盘的手很稳,他心安了不少。
他不可不想面对一个个队友,平白无故死在自己面前。
“坐稳了,先生女士们!”黎夜深吸一口气,猛踩油门。
沙尘暴正在肆虐楼兰大地,璀璨出一道道伤痕,正好轮胎的一条驶向远方痕迹相同,天地间没有了光,只剩孤零零行走中的车子,逆着风雨远离危险,拼命地向前奔跑、寻觅方向。
他们正在朝着最近的城市驶去,将在未来几个小时内,回归专属于都市的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