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的孩子遭受这样的打击,估计一时半会儿也缓解不了,所以,远藤第二天去隔壁小镇的图书馆看书,在儿童区找到一本儿童版的福尔摩斯探案集。
“福尔摩斯?那个柯南君的偶像,死给啦,这么小的孩子就喜欢福尔摩斯了,感觉和柯南君好像阿。”阿彬猜测道,“难道他朋友的死另有蹊跷,然后他向福尔摩斯学习找出幕后黑手吗?”
“怎么可能啊,想太多了啦。”阿伟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调笑道。
“真相只有一个嘛。”阿伟推了推眼睛,耍帅似的说道。
暑假时远藤已经看了二十多本福尔摩斯,每一次福尔摩斯都非常帅气的解决了案件,可是今天,他却看到了不那么帅气的福尔摩斯。
这本福尔摩斯叫《五个橘核》,福尔摩斯不仅没能抓住凶手,而且还让委托人死亡了,可谓是最失败的一次。
浑浑噩噩的远藤在外面逛了一整天,然后再次来到了昨天和町男一起玩耍的那个公园附件。
天空中下着蒙蒙细雨,小远藤慢慢朝着公园走去,然后就在要靠近公园之时,一个熟悉的球缓缓的滚了出来,这个球太熟悉了,也就是稍微有些漏气的橡皮球。
“不,不会吧!”远藤惊愕的喊出,因为他清晰的记得这个球是阿町出二十日元,自己出三十日元,一起到学校附件的杂货铺里买的球。球的表面还有记号笔画的涂鸦,绝对不会错。
但是昨天他明明就把球带回家塞进抽屉了啊?为什么会出现在公园这里呢?
“来了,这里应该算是整个故事的转折了,会不会是町男的鬼魂附身在这个球找远藤述说自己死亡的原因呢?”阿彬此时在内心猜测着。
远藤盯着公园,看了好久。公园里依然没有人影。他犹豫片刻后,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突然间,周围的空气变了。
他好像穿过了一层潮湿空气做成的薄膜,接着,干燥的微风包裹住了他的全身。
炫目的朱红色阳光。他在阴沉的天空下走了一下午,眼前的阳光实在是太刺眼了。是晚霞!
远藤急忙四下张望,所有的东西都与空气一样,非常干燥。秋千也好,树丛也好,地面也好,都没有淋过雨的痕迹。一切的一切,都在火烧云的照射下被染红了。
而更让人惊愕的光景,就在远藤眼前。
应该没有任何人影的公园里,居然站着一个背对着他的少年。他正弯着腰,对着企鹅饮水台喝水。那个背影,是忘都忘不掉的。
“阿町!”远藤不禁喊出声。
少年用手擦着嘴,回头说道:“对不起啊,我一时手滑……”
末了,他还吸了下鼻子。
这是在做梦吗?难道自己还在被窝,梦见了死去的好朋友吗?
“你在发什么呆呀!”
脚步声、气息、呼吸声、吸鼻子的声音。一切都如此真实。
“你还在为刚才那球生气啊?我不是故意的啦。都怪你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
远藤还是难以置信。这真是阿町吗?他兴奋得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阿町……你怎么会在这里?”远藤好容易挤出这句话。
阿町一脸惊讶:“你去捡球的时候撞到头了吗?”
他边笑边拍远藤的肩膀。那感觉绝对是真的。
远藤这才发现,自己身的衣服也不一样了。他刚才还穿着黄色的POLO衫和牛仔外套,可现在竟变成了红底白色字母图案的运动衫。那分明是昨天穿的衣服啊。
“阿町……今天几号啊?”
“今天?七号吧。”
“十月七号?”
“是啊!一九七二年十月七号啊!”
那天应该已经过去了,阿町就是在那天死的。
“你还没回过神来吗?阿狸,你没事儿吧?”阿町皱起眉头,忧心忡忡地问。
“时空穿梭?不,这篇作品叫昨日公园,所以这就是原因吗?好厉害阿?这样不是可以提前知道彩票号码了吗?”阿彬赞叹道。
“和《穿越时空的少女》不一样的啦。”阿伟解释道。
小远藤这才明白,自己回到了昨天。
远藤伸手弹了阿町的额头一下,阿町夸张地往后仰去。
想太多也没用啊!远藤用手拭去险些夺眶而出的泪水。
“好痛啊,阿狸,你干嘛阿?”町男看着奇怪的阿狸询问道。
“没什么啦,我只是很高兴。”
...................
没多久,阿町察觉到天色已晚,便说:“糟了,该回去了呢!”
他赶紧跑向停在公园角落的自行车,跟一个十月七日一样,让远藤把球带回去。
“记得明天带来哦!”
再次与阿町告别的时刻来临了。之后,阿町就会在回家路遇难。
不,不对!
远藤忽然想通了。要是时间真的往回走了,阿町就不会死了。只要保证意外发生的时候,阿町不在那个路口就行了。多简单啊!
“阿町,今天我破例送你回去!”
“咦?为啥啊?”
阿町家在距离公园十五分钟脚程的小区。
“不为什么,我要送你回去。”
“不用啦……两个大男人,恶不恶心啊。”
阿町会这么说也在情理之中,男的送男的成何体统。
再说了,阿町骑车,让远藤走路送反而会慢。
“求你啦!今天就让我送你回去吧!”
在远藤的再三劝说下,阿町总算答应了。
“好好好!但你要是回去晚了被大人骂,我可不管哦。”
两人并排走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送我回去啊?”
“嗯……还用问吗,因为我担心你啊!”
“哇,恶心死了!明天肯定要下雨了!”
即使如此,阿町还是一脸欣喜。
“你怎么知道,明天真的会下雨哦。”
“明天真要下雨?不是吧,晚霞这么美,怎么会下雨呢?”
垃圾处理厂后面还残留着晚霞,晚霞看去比刚才更红了,仿佛在黑夜的来袭下垂死挣扎一般。昨天也见过,但今天它却不可思议地特别动人。晚霞如此美丽,美到没人会料到明天会下雨。
“真的啦!明天傍晚会下小雨的。”
“少骗人啦!”
阿町边吸鼻子边笑。
晚饭又是猪排,和一个七日一样。远藤又吃了两块,又被撑死了。
“这就成功了?大团圆结局阿?不对,这个后面还有?”阿彬重新翻开一页,下面还有长串的故事文字。
晚,电视机里放着熟悉的假面超人主题曲,
远藤推开亢奋的弟弟,在电视机前坐下。
父亲坐在后面,边抽烟边看报纸,母亲则在厨房洗盘子。
今天,不会再有噩耗传来,可以仔细补主人公的精彩演出了。
远藤目不转睛地看着英雄活跃的画面。他甚至想给弟弟来个小剧透,让弟弟大吃一惊。
谁知,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赶走了他的从容。
今天傍晚,远藤把阿町送到了家门口。他们是在楼梯口分别的。而且远藤没马离开,而是目送阿町走三楼,推开房门进屋才走的。如此一来,阿町就不会给出租车撞死了。
电话却突然再次响起。
正在观看的阿彬此时心里也紧张着看着字符,心里默念着,那种事情不要阿!
电话那头没说“警察”这两个字。好像是一通普通的电话。远藤松了口气。可正当他安心的时候,父亲竟说:“什么?去世了?在帮妈妈买东西的路……太可怜了。叫町田隆男是吗?”
如同遭晴天霹雳一般,远藤扑倒在地。
漫漫长夜再次降临。
远藤身体发烫,辗转难眠,一旁的弟弟却睡得格外安恬。
“好可怜啊,町男和远藤。”阿彬感叹着命运无常。
隔扇拉开了一条缝,隔壁房间的亮光照了进来。远藤不由自主地装睡了。他能感觉到父亲跨过了弟弟的被子,朝自己这边走来。父亲盯着自己的睡脸看了一会儿后,缓缓离去了。
“他好像睡着了……真可怜……”
“他才这么点大,就失去了好兄弟……”
隔扇关了,但远藤仍能听见父母的悄悄话。
“听说他们今天玩了一整天……阳介还送他到家门口了呢……”
“后来他去帮妈妈买东西,谁会料到在半路出了车祸……刚才我跟阳介出去的时候,碰巧经过了事故现场。警方虽然清理过,可还是……早知道就不该带阳介出门。”
“太惨了……那孩子的父母该有多伤心啊……”
母亲认识阿町,说着说着便呜咽了起来。远藤听着父母的对话,不知不觉流下了眼泪,泪水打湿了枕头。
电话是班的其他家长打来的,说是阿町回家后,按照妈妈的嘱咐去买东西,却在穿过十字路口时,被一辆翻斗车撞到了……
跟一个七日一样,远藤在父亲的自行车后目击到了事发现场。这一回,阿町不是被出租车撞死的,而是被翻斗车碾死的,所以现场更加惨不忍睹,好似一个装满血水的气球从高空坠落了一般。惨不忍睹,让人过目难忘。
护栏下依然放着花束、雪碧、果汁、森永奶糖和栗子。
神啊……让我再回去一次吧!我想救阿町!这次,我一定要救活他!
在宁静的睡眠到来之前,远藤一遍又一遍地祈祷。
小远藤再一次回到了昨天,这一次,再次护送町男回家,不过再那之后,他一直在町男处事的路口等待着,然后等到了町田。
结果因为被突然出现的同学吸引了注意力,远藤回过神来才看见町男不仅骑着单车,而且还很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哼歌,哼的很大声,大马路根本救听不见他的呼喊。
没办法的远藤只好孤独一掷
“混蛋,阿町,你给我停下阿!”远藤掏出那颗橡皮球,用力往前一扔,就在他以为距离太长不够之时,一阵强风吹来帮了他一把,橡皮球精准的砸在了町男的后脑勺。
小远藤再次救下了自己的好朋友,这次回家,远藤家的电话没有响起,心安的小远藤沉沉睡去。
“好耶,拯救成功!过程虽然老套,但也还是...”正打算夸赞的阿彬还没说完,却看到了下一行字。
但是,第二天傍晚,远藤还是来到了公园门口,等候那个小球出现。
因为那天早,母亲告诉他:“刚才你同学的家长打电话来,说昨晚町田家着火了,町田跟他妹妹去世了……”
“怎么会这样?难道越干涉死亡,后果就会越严重?”阿彬说道。
这是远藤经历的第四个周六,但对阿町而言,这只是个极为普通的周六而已。而且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已经死过三回了。
要怎么做才能让阿町意识到这一点呢?他肯定不会懂的,也不会相信。换作自己也不会相信,但无论如何都要让他相信。
“阿町,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远藤拍了拍阿町的肩膀,示意他在附近的长椅坐下。
“干什么啊,突然一本正经的。”
“你听了可能会吃惊……如果没有改变的话,你今天就会死。”
“啊?”
阿町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瞧他那副愣头愣脑的模样,说明起来肯定不容易。
“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
远藤将自己经历过的事慢慢地告诉了阿町。阿町以为远藤在讲故事,不时发出惊讶的声音。
“所以我已经没办法了,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死。事情到了这个份儿,只能由你自己救自己了。你出门时一定要小心车子,要是家里着火了,就赶紧逃出去。可能的话,今晚就别睡了。要是不得不睡,就睡在离阳台近一点的地方吧。那样万一着火了,可以逃到阳台去,说不定能爬到隔壁去。”
远藤越说越难受,嗓子眼像是卡了根鱼刺似的,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阿狸……你……你哭了。”
不经意间,眼前的夕阳变得模糊起来,泪水夺眶而出。见此情景,阿町的神色立刻严肃了不少。
“我还是头一回见你哭……”
“我也没办法啊……要是你不相信我就完了……”
泪水一开始流,就停不下来了。此前多次无功而返的悲伤,如今化作泪水一涌而出。远藤号啕大哭起来,越是哭,就越是心乱如麻。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见死党哭成这样,阿町的态度总算有了转变,表情也一反常态地认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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