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孙府内。
一家主母此刻狼狈的伏在内室,不算华丽的棉袖上被眼泪沾湿了不少,此刻像一朵朵深色的花瓣绽开。
孙夫人的贴身丫鬟小柔此刻走过来,声音轻柔的像是怕吓到她。
“夫人,朝颜宫宫主前来拜访。”
孙夫人猛地抬头,再三确认了小柔说的是真的,赶忙就想站起来走向镜子,因为起身太猛还差点跌倒,被小柔搀扶着坐下来,赶忙理了理自己鬓边有些散开的头发,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将小柔支开,说自己要整理一下情绪再出去。
这边刚确定过心意的于鸢两人的状态犹如热恋期的情侣那样,连路过前门时,看门的狗儿都不由得被那恋爱的味道熏得低下头去。
他们站在大厅里,打量着之前没有过多关注过的屋子。
他们初次来这里是因为喜宴,主人家为了面子,自是要将家中名贵的东西都摆出来撑场面,如今热闹的场景不复存在,留下的就只剩下一些明显用旧了的茶杯和家具,于鸢随手拿起一个茶杯,给鹤君翎看上面缺掉的一角。
鹤君翎点点头,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到孙夫人迈着急匆匆的步伐走了出来,她赶忙迎了两人坐下,这才惴惴不安的问出他们此行的目的。
毕竟宫主才拒绝帮她没多久,这突如其来的到访实在让她这个没读过多少书的人想不太通。
“我开门见山,孙夫人。”
于鸢仍然是有点虚弱,但是毕竟手被鹤君翎握着,心里多少底气足些,便开口道。
“您是不是在夏琳嫁进孙府前,便认识她了?”
孙夫人被这简单的一句惊得浑身冷汗,但是还是强装镇定地说。
“这......这怎么可能呢?”
于鸢不想和她废话,对着门外候着的百灵说。
“把人带过来吧。”
百灵应了一声,出门去了。
没一会,她又回来,身后带着被那日接案时遇到的两位衙役压着的夏琳。
那夏琳满脸的不服气,但是无奈衙役们的力气太大,她只得向着一边看起来冷冰冰的鹤君翎讨饶,毕竟她自小便在烟花之地,自诩习得了一身勾魂摄魄的好本领。
“这位爷,能不能让他们轻点,我一个弱女子,就算松开我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但是她可以柔媚的声线却并未引得鹤君翎动作,那个男人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屑与给她。
看着都现在了还费尽心机打算使美人计的夏琳吃瘪,于鸢还算是满意的暗暗拍了拍与鹤君翎相握的手,准备尽快点明这一切,好接着问要紧事。
“你不是正带着那家中失窃的财物去你原先跳舞的醉春楼躲着了吗?”
看着于鸢点破,夏琳没好气的撇了撇嘴,不再作声了。
“我在来孙府前,拜访了一些地方,也问了一些人,所以知道了一些事。”
于鸢年事一样说着,看着孙夫人的脸色越来越惨白,却依旧没有停下。
“孙夫人,您曾经在出嫁前与隔壁一位人家的小姐情同手足,”于鸢声音柔和,但也并未带上多少同情或怜悯,“那日,是您与她一同将溺水的孙公子救上岸边的,对吧?”
“哈哈,我当时名震京城的朝颜宫宫主能有多大的本事呢,我何德何能,可以与嫁进孙家的她以姐妹相称?”
夏琳出言讽刺道,但是孙夫人此刻颤抖着的手已经暴露了她们之间的关系。
孙夫人看着冰凉的地上跪着的夏琳,终于还是不忍心,走过去用手中的帕子为她拭去花了的妆,然后点了点头。
“你们两家一家制酒,一家卖酒具,倒的确是来往甚密的关系,”于鸢继续说着,“只可惜夏家的老先生积劳成疾,过早就离世了,而夏琳生母也在她出生时就弃她而去,后母为了偿还夏老先生生前的债务,便将她卖给了醉春楼老板。”
夏琳听着于鸢将自己的身世说出,也知道自己所做之事是躲不过了,只是抬头看了孙夫人一眼,便低下头去,散乱的长发遮盖住了她大半张脸。
“而孙老先生看孙夫人那时候家境不好,但是心地善良,便许诺将你嫁给自己的儿子,也希望是你善有善报,从此至少能过的衣食无忧吧。”
孙夫人眼眶红红,只是无声的擦着眼泪。
“但是孙公子并未继承老先生的成熟稳重,他嗜赌成性,又喜欢花天酒地,老先生在世时还能控制他一二,老先生不在后,你没有了撑腰的人,孙公子对你更是拳打脚踢,还带着各色女人回家,浑然没把你当作自己的发妻。”
于鸢说到这里,实在是忍不住带上了怒气,古往今来,打女人的男人都是没什么本事的。
“我本想着和离!我什么家产都不要,我只想要自由!”
说到这里,孙夫人终究是忍不住了,她站起身,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许多,“可是那个畜生说,既然我救了他,那便要负责伺候他,给他当牛做马一辈子!除非我死了......不!就算是我死了,他也要找人作法,让我成为无法投胎的一缕孤魂野鬼!”
孙夫人的嗓音有些嘶哑,带着十足的恨意,她看着于鸢,忽地又凄凉一笑。
“可是我能怎么办呢?我只是一介弱女子,若是谋杀亲夫,我承受辱骂也就算了,生我养我的父母却是万万不能受此屈辱的。”
于鸢看着她眼神中的祈求,咬了咬嘴唇,还是开口道。
“所以在你后来与夏琳重逢后,便想出了这一招?”
孙夫人点点头,“那一夜下了大雨,我去醉春楼去为他送伞,却见到他和我的昔日好友厮混在一起!”
“我那时候嫁入孙家,本想着哪怕她跟着我进府,哪怕是做贴身侍女,也总能过的舒服点,但是她却觉得我爱慕虚荣,从此便与我断了联系!”
说罢她看向跪在地上睁大眼睛想要辩解什么的夏琳,言语间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温情,取而代之的是附着了冰霜一样的冷漠和嘲笑:“但是小琳啊,我们那时候有多天真,有多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