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坐着的所有人都陷入了一阵混乱。
有的人惊呼,有的人皱眉,有的人已经哭出声来。
于鸢安安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像一位时间静止了的局外人,眼中唯独剩下怜悯。
鹤君翎虽然知道于鸢内心所想,但是还是将她搂进怀中,怕那凄凉的场景再刺激到她。
她只是揪着鹤君翎的领子,示意他自己没事。
鹤君翎知道她心中的难受,但是现在他唯有坚定的支持她。
随着孙夫人的自尽,衙役也顺利的将案子结了,临了他们还专程送了些糕点给于鸢,说是感谢她的帮忙。
而那孙府才新娶没两天的夏琳,一下子又变的无家可归了。
不过好在衙役大哥们念着那孙夫人与夏琳还有些感情,之前与她一同失踪的那些财物也没有继续追究。
这一顿折腾下来,天上已经是星星高挂了。
当了一次名侦探的于鸢完全没有那中舒爽的感觉,只觉得浑身都开始酸痛起来,走路的步伐也一点点慢了下来。
鹤君翎一直握着她的手,百灵也小心翼翼地一直在边上默默观察着。
“鸢儿?”
察觉到于鸢行动的缓慢,鹤君翎也放慢了步子,躬下身看着她的脸色,担心的喊她名字。
“我没事,慢一点走就好了。”
于鸢虽然脸上带着笑,但是两个明眼人都看出来她的逞强,鹤君翎也不与她商量,按照惯例将她横抱起来往家里走去。
因着于鸢脸色苍白,面颊上还浮现出两团不正常的淡红,鹤君翎看着她往自己怀里又悄悄挪了一点,猜到她可能是发烧了,一下子步伐更加快,要不是觉得于鸢身体受不了他横竖都想轻功飞回去。
这可苦了百灵,长得娇小的她只能吭哧吭哧的跟在两人身后小跑着。
刚到府门,百灵敲了敲门,但是屋内竟然无一人响应,此时于鸢才无法顾及那么多了,她躺在鹤君翎怀里,只觉得浑身发冷,不住的打着哆嗦。
鹤君翎也是着急,将于鸢又搂紧了一些,直接足尖轻点越过了高高的府院围墙,刚落地,便觉得一阵寒气突然逼来,幸好暗卫隐与暗处,直接出手将那行刺之人的匕首挑飞。
鹤君翎看着来者不善的那人,只觉得于鸢真是预言帝一样的存在。
果然是她,夏琳。
屋内,夏琳看着被鹤君翎伺候着更衣喝药的于鸢,满脸都是厌恶。
她不懂,就这样一个明摆着就是被家中娇生惯养的天之娇女,如何能明白她的苦楚?又如何能懂孙夫人的感受?
若是没有被那暗卫干脆地扭脱臼了她的两条胳膊,她一定要冲进去杀了她。
于鸢刚换下被冷汗淋的透湿的衣服,她察觉到了屏风外那状如尖刀般的眼神,却没有抬头,只是对着外面说了一句。
“稍等一下,我会回答你心中的疑虑。”
于鸢的气息不稳,虽然刚回来,只来得及吞了两颗老先生研制的定心丸,但是比起刚才路上那一会要感觉好多了。
鹤君翎不想离开于鸢半步,边让百灵去查看了一下府中的情况,不多时百灵回来,说是仆人们一个个东倒西歪的都躺在正厅内,摸着还有呼吸和脉搏,鹤君翎便猜想夏琳只是用了迷药,她无心伤及无辜,目标只有于鸢一个人。
此时于鸢已经由鹤君翎搀扶着从内室走了出来,夏琳瞧见她这副模样,只冷笑着哼了一声。
于渊倒是不介意她这幅态度,她舒舒服服的坐在方才鹤君翎给自己准备好的铺着绒毯的软榻上。
看着被压在地上的夏琳,她还让百灵为她搬来一把椅子,让暗卫也别压着她了,坐下来听她好好解释。
“解释什么?你的荒谬判断?”
夏琳显然不领情,她狠狠的盯着眼前的人,出言讽刺道,“我是不是还该谢谢你,找出那‘幕后黑手’,让我不用再回那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里?”
“不是谢我。”
于鸢说话的语气带上点安慰,她温柔地看着夏琳,“是谢谢孙夫人,这是她为你谋求的,她觉得最好的出路了。”
夏琳愕然,但是方才孙夫人自尽的场景还萦绕在她心里,她一时间脑内混乱。
于鸢看她这副模样,也不再藏着掖着,向她和盘托出。
“我当时只说你们儿时两家,一家制酒,一家做酒具,却并未点清,其实你才是酒商的女儿。”
“我去做调查的时候,听到了以前的一些街坊的对话,隐隐就觉得不对,他们和我说,那救人的是酒具店的人家,但孙夫人和我说过你们二人是一起将孙公子救起的,那时候孙夫人的父亲身体不好,因为治病欠下了很多外债,差点连酒具店都开不下去了,若是想继续治病,她就得卖身。”
于鸢看着她震惊的神情,只是云淡风轻的讲着。
“所以我猜想,你是和孙老先生说,人是孙夫人一人救的,盼着她被孙老爷子许给孙公子,便不用愁她那爹爹的病了。”
夏琳捏紧拳头,仔细打磨过的指甲几乎要将掌心按出血来,“我原以为,原以为她从此便能过好日子了,我......”
她突然痛苦的将脸埋进手心里,哭出声来。
于鸢这时候走到她跟前,一点一点拍着她的背,像是当初安慰孙夫人那样。
“可是谁想得到,我爹突然得了恶疾,甚至连诊治的时间都没留下多少就撒手人寰,我那继母嫌弃带着我难找好人家改嫁,便哄我喝下迷药,等我一觉醒来,就再也回不去曾经了......”
于鸢之前探查便已经想到了这些事,她也深深的为这两人惋惜着,因为对他们而言,不管当时的境遇有没有互换,等待两人的都只是无止境的漆黑深渊。
“你的计划并非无懈可击,只是孙夫人发现后,在暗中为你做了很多,这才将嫌疑引到她身上。”
夏琳看着于鸢,惊讶于她知晓这一层却还是未在白天戳破,“你如此掩盖真相,便能求得心安吗?你放走的可是一个杀人犯!”
于鸢叹气,“你那迷药和手段并没真的害死孙公子,冬天本就寒冷,毒药发作的慢,应该是孙公子之后又转醒了,被孙夫人强按着才窒息的。”
她想起那天见到的,虽然地上水印四处可见,但是却有两个地方是干着的。
一个人,想来也不可能在按着人家头的时候突然间换了一个地方吧。
夏琳彻底呆住了,眼泪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她的脸颊滚落下来。
她那懦弱的朋友啊,忍受了那么多年的虐待和冷暴力都没有反抗,却为了她,一个人默默的做了那么多。
于鸢看着不住哭泣的女子,只觉得才理解了以前读到的那句诗。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