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李迦束认识的网友中,有一些人士,是有宗教信仰的。
信祖宗崇拜的,信解放神学的,信诺斯替的,信飞天意面的,可谓千奇百怪。
求同存异,只要不涉及原则性问题,大家伙儿还是能聊到一起去的。
而每当谈及泰拉蓝星上的古代宗教,有一个问题就会被大家反复拉出来鞭尸。
教会从民间基层聚敛的财富的再分配问题。
贪婪是历史上最大的罪恶之一。
经讨论,新时代的宗教信仰网友们一致认为,
最热切的信仰一定建立在,最透明最干净的财务管理之上。
塌方式腐败之所以发生,有时是因为,困于局中之人,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罪恶。
如同一副面具戴久了,
可能就会忘了,自己正戴着面具。
......
固斯城,
破旧的【赎罪圣主】礼拜堂内,
黄铜面具和黄金面具遥遥相望。
其他500多名自由民,不敢喘大气,瞅着两个凶人。
可千万别打起来,不然咱们铁定遭殃。
“你是本地领主的人?”裁罪骑士伸出戴着铁手套的右手,指向布道台上的魔鬼。
李迦束点点头,“在下AC李,来自遥远的东方王国塞里斯,受聘于初阳·费叠列什,即本地的新任领主,辅佐他处理领地上的土木工程及人才培训事宜。”
胡安娜收回右手,指了指脚下地面。
“此间是我主神圣的礼拜堂,你和领主为何占用?应当在固斯城管理礼拜堂的修士们呢?”
李迦束微微摇头,
“听领主大人和治安官的说法,从二十年前开始,就没有修士常驻在本岛了。”
“他们也就在每年收取什一税的时候,才会返回岛上,待上几天。”
“其它时候,那几名老修士大概是在西牙里王国本土的其它修道院生活吧。”
说到这里,魔鬼冷笑了一声。
“没办法,能够理解。毕竟,固斯城实在是又穷又破,天气也差劲,经常刮风下雨。”
“这座礼拜堂也很破旧,您看,墙皮脱落,木椅包浆,赎罪圣主的神像上面也布满裂纹。”
“原先的修士们想离岛生活,也很正常的嘛。”
胡安娜愣了愣,内心暗骂那几名玩忽职守的基层修士。
随后,她讲道:“阁下,先前你说自己奉领主之命,培养高素质的城堡仆从,怎么一回事?”
“还有原来的问题,此间是我主神圣的礼拜堂,你和领主为何占用!”
裁罪骑士以充满威吓的声音质问道。
李迦束:“领主大人和我,是在为这座礼拜堂考虑啊~”
“教会向固斯城的领民们,收取了那么多年的什一税,却不肯派人来重新修缮这间老旧礼拜堂......”
“新任的领主大人,他实在看不下去了!决定以自己的方式,守护岛上这唯一的一间圣主礼拜堂!”
胡安娜:“???”
其他人:“???”
有这种事?学员们内心吐槽道。
布道台上,李迦束继续解释道:“领主大人想要修缮城堡,想要修缮礼拜堂,想要开发全岛,于是就需要一批经过培训的助理仆从。”
“而我们之所以借用礼拜堂,给领民们上课,原因有三。”
“第一,大家都是赎罪圣主的信徒,在圣主的礼拜堂内学习,领民们肯定都会打起精神,不敢在圣主的神像前打瞌睡。”
“第二,这间礼拜堂,是城里最适合给众数之民进行集体宣讲的室内建筑。”
“第三,这些学员们,是交了学费的,一人5枚银币。”
“这些学费日后会用于,对此间破旧礼拜堂的翻新修缮工程。”
李迦束顿了顿,总结道:
“领主大人想要修缮礼拜堂,领民们适合在礼拜堂内学习,学员们自愿上交学费类似募捐。”
“没有私心,为教会着想。”
“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借用此间礼拜堂呢?”
李迦束镇定地说道。
没办法,事发太突然了,来不及和初阳商量,只能先这么讲了。
想必,领主老爷是可以理解的,自己稍稍先斩后奏下嘛。
“......虽然听起来有些道理,但我总觉得,你似乎在唬我。”
胡安娜摇了摇头,语气不悦地讲道。
李迦束耸了耸肩。
裁罪骑士思索了几秒,觉得还是用神术来试探对方吧,简单见效。
金色的真言光球从她手中漂浮起。
这个低环神术的效果很简单,判断一个人在说话时,是否主观上‘认为自己在撒谎’。
如果那名异乡人在作出回答时,内心主观上认为自己正在撒谎,那么真言光球会立即变色。
“让我们结束争论吧。”裁罪骑士沉声道,“我的晨星锤,只砸内心有鬼的异端。”
“我问阁下一个问题,请您认真回答。然后阁下也可以问我一个问题。”
“行啊!很公平。”李迦束点点头,“你问我一个问题,我问你一个问题,大家扯平。”
裁罪骑士死死盯着浑身写满‘可疑’二字的异乡人,
“请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戴着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李迦束平静地回答道:“我的脸很恐怖,为避免吓着人,所以佩戴着面具。”
真言光球依旧是金色的。
裁罪骑士消散了手上的光球,“嗯,阁下没有撒谎,诚实是美德。”
“您请提问吧。”
魔鬼点点头,然后平静地问道:
“请告诉我,为什么你的面具要用黄金来制作?”
黄铜面具遥遥望着黄金面具。
裁罪骑士愣住了,
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在修道院内,也从未有导师谈论过此事。
捍卫圣主威光、绝罚异端的裁罪骑士和审判官,应佩戴神情各异的黄金面具,是【赎罪圣主】教会建立数百年来,恒久不变的律条。
为什么我们的【面具】要用黄金来制作?
或许曾有修士,在私下里思考过这个问题。
但胡安娜还未曾思考过这个问题。
至少现在,她无法给出答案。
空气仿佛凝固,让她既窒息又困惑。
她想要深入思考这个问题,
但不知为何,隐隐约约地,她觉得自己不可以去深入思考这个问题。
亦或者是,不敢去想?
礼拜堂内,500多双眼睛,带着相同的困惑,看向门口的裁罪骑士。
“......是我唐突打扰了,非常抱歉。”
半晌过后,裁罪骑士向礼拜堂内的人群道歉。
随后,她对布道台上的魔鬼说道:“领主大人和阁下的行为,是符合圣主教义的,这间礼拜堂请继续妥善使用吧。”
“另外请您帮忙转告领主大人,我和我的伙伴,会择日登门拜访。”
说罢,她蹲下身,双手把倾倒在地的厚实门板拾起,扶正靠墙。
然后她转身离开了。
李迦束:“......”
一切尽在不言中。
幸好,对方并非那种蛮不讲理、逻辑崩坏的狂信徒。
‘咚!’、‘咚!’、‘咚!’
魔鬼敲了敲黑板,让学员们都回过头来。
“别发愣了,今晚延后20分钟下课,赶紧给我做数术题!”
底下又是一阵无声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