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
外城区。
经过数月如火如荼的建设,护城河外的外城区经过六大都城的全力以赴,总算也已经有了个大致模样。
如今天气炎热,做工时间便在一早一晚,待到大中午时,外头都没什么人走动了。
实在是太热了些。
谢婆婆也不过才将将用罢午饭,便听院子门被敲响了。
她如今搬到了外城区才盖下的小民房里,虽是比不得南州城的青砖大宅院,但放在如今这地段已然很不错了。
也亏得谢婆婆生财有道,保媒拉纤儿很有名气,这才能紧巴巴的置办下这宅院来。
如今这个点儿来敲门的,必是想要请她说媒的。
果不其然,进来的是個年轻小伙子。
皮肤黝黑,脸庞发红,身上还能看到因烈日灼晒生出的爆皮,谢婆婆搭眼一瞧,就晓得这必是个做力气活的汉子。
她赶紧端了凉茶上来:“小伙子,来找我,可曾看好了人家?还是要婆婆我去寻摸寻摸?”
现如今做媒人的,有那两方自有默契,已经谈好只需要媒人走个正式过场的。也有年龄合适,需要媒婆帮忙牵个线的。
那小伙子太黑了,以至于这大热天儿谢婆婆也不晓得对方脸红没红,但神情却是腼腆的:
“谢婆婆,我听说你是咱们外城有名的吉祥媒人,手上全都是和和美美的姻缘,所以想来问问……能不能……能不能帮我牵个线?”
咦?
谢婆婆心里就有数了。
只见她笑得和气极了:“听你这么说,你这是有个大概人家了?是哪一家的?你的情况也跟婆婆说说呗,咱们有啥说啥,别蒙我就行。”
她倒在此刻显出两分老人家的威严来:“你也知道婆婆我人脉广,什么都能打听出来的,要是瞒住我了,那以后在婆婆这里印象可就差了啊!”
小伙子连忙摇头:“不瞒不瞒……”
……
等把人送出去,谢婆婆脸色有些不好看。
谢老头摇着蒲扇坐过来:“怎么的?这两家不般配啊?”
谢婆婆叹了口气:“要说不般配,确实是这小伙子高攀了——他看上了南城刘老三杂货铺的小闺女。”
那确实。
谢老头也蹙起眉头:“我瞧这可是个出力气的,那刘老三爱钱的很,估计不能成。”
谢婆婆却瞪他一眼:“你懂什么?你当全天下人都跟你一样狗窝里捡不住剩馍啊!人家小伙子能干着呢,攒了好大一笔钱!”
谢老头哼了一声,心想我天天连个私房也没有,倒是有剩馍可捡才好呢。不过老婆子年纪大了,他也习惯了:
“那是哪里不般配?”
刘老三杂货铺也同样是外城人,在这里将将站住脚跟,那铺子还是赁的,家境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的。
谢婆婆见正午两边屋子都安静的很,此刻也压低声音:
“你不晓得,我前儿才听到一个消息——那刘老三,被人瞧见曾从海棠馆出来!”
嚯!
这下子,谢老头也惊讶了。
那海棠馆,可是在护城河那头,属于内城了,且在帝都也是小有名气,里头的妓子更是……
唉,这叫人如何说呢?
谢老头左思右想:“那刘老三把钱使在这上面,咱们私下里说两句也就罢了,管不着这头上——他家小闺女向来老实,应当也跟这桩姻缘没相干的。”
谢婆婆瞪他一眼:“你懂个什么?那海棠馆原先在帝都不过平平,不然也不至于开到城墙根下——如今这几个月眼瞧着名气越来越大,你就不想想为什么?”
谢老头心中怄气——他一个糟老头子,没事想人家青楼做什么?怕是平日里多问两句都要被这老婆子骂一顿。
如今倒好,这年龄大了,干什么都要被嫌弃一顿。
好在谢婆婆并没有找茬的意思,此刻压低声音道:
“你也不想想,那刘老三多出名啊,真叫一个锱铢必较的铁公鸡!”
“去他那杂货铺里打一壶醋,都恨不得抠下一钱来。日常的衣服不到补丁摞不上去,压根儿不会做新的。这天底下,哪有人能从他手里抠钱?”
就这么一个人,他舍得去那海棠馆?!
他在家里数铜板都比去青楼要快活。
谢婆婆心里头有个不好的想法:
“我呀,看这老实孩子怕是对他家小闺女上了心——那海棠馆如今名声起来,隐约听说里头有个了不得的能人呢。”
据说是位大夫,有个什么回春的医术,一使出来,疾病了无痕迹。
偏不知怎么被那老鸨拿捏住了,日日只在青楼里看病,要价颇高呢。
谢老头就觉得自己明白了。
此刻叹息一声:“那刘老三我原先还嫌他抠搜,如今瞧着,倒也很是疼爱女儿。”
谢婆婆:……
“你懂个屁。”
她骂道:“咱们普通人家生了病,扛不住的时候才去药馆看——哪有一点消息没传出来,直接就去花大钱找神医的?”
这就不是刘老三的风格!
谢老头:……
好气啊,这老婆子自打有了名声之后,在家怎么天天骂他?
刘老三去青楼,又不是他去青楼,在这里气什么呢?
谢婆婆白眼儿一翻:“天天那么多人上门聊天,你怎么就一点儿也没记住呢!”
“那海棠馆听说有一种密药,可以让破了身的女子回到原来的样子!”
“或者是怀胎,只要不显怀也都可以回到原先的样子。”
若不然,那老鸨子费那么大劲搞个神医在那里干什么?
这刘老三一反常态的舍得花钱去那里,谢婆婆琢磨着,怕是他家小闺女出了啥不可对人言说的状况啊!
她跟人说姻缘,向来是一五一十的,所以如今大家都信服她。
这要是一时没搞清楚就牵了线,若是误会,自己说出口了,怕耽误人家一生。
若不是误会,回头怎么跟人家交代呢?
她愁的是她的事业,这个天天只会赶着驴车送水的糟老头子,真的是半点也不知心!
谢婆婆叹了口气,此刻神情也郁郁:
“哎,阿麓那丫头什么时候才来帝都啊……这几个月过去,好儿郎都挑走了,攒也攒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