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势在一瞬间就弱了下来。

姜颜西咬咬牙，这该死的身高差！

人不能输阵也不能输！

想着她踮起脚一爪子拍在盛景肩膀上，把没讲完的话接上：“以后，这江城中学，再没有‘野草’这个人。”

“有的，只是盛景，盛同学。”

“如果有人记不住，那没关系，到时候——”

话语在这里蓦然顿住。

姜颜西眸里闪动着深邃的光泽，话里染上意味深长，吐字清晰缓缓说了一句话。

“我亲自帮他多复习几次。”

*

少女声音清甜，像是徐徐清风，混杂着尖利而紧张的上课铃，有如惊雷般在众人心中炸响。

有不怕事的围观群众，神色都不大好看。

多多少少，他们都有些嘴贱。

没事情聊了，总会拉出颜西和那野草来扯扯文章，关于颜西的威名和盛景的事迹能那般深入人心，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以前的颜西，目中无人，更加不屑和她以为的低等人打交道，守着自己的那一方天地，也没人自找死路犯到颜西面前去。

而至于盛景，自顾不暇，他全部的精力都花在了和颜西周旋上，即便是听见了，他无谓、也没有那个能力能管到别人的嘴。

无人管制，流言肆意，盛传不歇。

可现在，姜颜西的一番话，像是一巴掌打在他们脸上，轻飘飘地，脸上却留下了明显的五指印记。

*

姜颜西神色自若地收回手，踮着的脚回归平地，头顶堪堪到盛景肩膀处。

盛景低眸看去，小小的人儿，长得那么乖软，让人看着就想……欺负，说出口的却是和形象大不相符的狠话。

鬼怪啊鬼怪……

他眉心微动，平淡如水的黑眸里漫上零星笑意，这小鬼，怎么就——这么招人稀罕呢。

尤其是，给他出头的时候。

他好想。

养小鬼。

*

姜颜西暗暗地磨了磨牙，在心里骂了句：累死美女了！

她注意到两人的身高差，不满地又是踮了踮脚，两颊鼓起一个圆润的弧度。

这身体，果然和自己的一样，发育缓慢。

现实世界的她也是发育偏后，直到了高二，她才开始冒尖，长个子。

其实她的身高也并不算矮，只是初中时候的她像是被时光加了禁制，抑制了发育。

个子雷打不动，凝结在一米六，胸前……也略有些空荡。

好在那张脸还能看的过去。

学校同学看得起她，身边的追求者倒是一波又一波。

到高中，她突然开始了迅猛生长，一年增高了五厘米，胸前那两团也逐渐有了重量。

发育渐渐完善，最后她的身高定在了一米六七，一个刚刚好的数字，姣好的身材曲线更是令得无数女人艳羡，男人狂热。

姜颜西甩了甩身后的马尾发，算了，不就是发育晚一点吗？

迟早都会长成的。

这脸已经够好看了，总得要给别人留点活路。

这样想着，姜颜西心里舒服了许多，抬头看见林清月还没走。

她正在不远处，怀里抱着一个浅绿色保温杯，眉眼是极致的柔和，眼里水汪汪一团，红唇紧抿着，好似被这场面吓得不轻，再多说两句，眼里的水光就会关不住倾泻下。

姜颜西：“……”

妹妹，你人设已经崩了啊喂！！！

*

想到方才林清月说的那些话，算是承了她的一份情，姜颜西也不好将人视若无睹。

于是姜颜西颤颤巍巍移到林清月面前，给人道了谢。

天知道，对林清月这样子，她真的交际无能啊……

林清月睫毛轻闪一下，有些惊讶，表情有一瞬变化。

她当时回怼那说闲话的几人，不过是看不惯她们这种背后议论的不堪行为，并没有帮任何人说话的意思。

对学校里的那些传言，她自然是有所耳闻的。

颜西画地为牢，盛景则被颜西划在自己的圈子里，两人几乎都和外界少有交流。

没想到今天颜西破天荒拉下身段，还是为了给传闻中被她凌虐的盛景撑腰。

怎么可能是传闻说的那样？

果然传闻只能是传闻，不可靠的～

看看自己就说了几句话，颜西还来道谢，多有礼貌多漂亮的小妞啊！

单纯的林清月眸中又盈起水光，微微摇头后，徐徐勾起一抹笑递给颜西，以示友好。

笑起来也是可怜弱小的模样。

姜颜西扯了扯唇，她一个再混两年都能当影后的人了，对表情管理研究得透透的。

她很想告诉林清月，别以为她没有发现，自己和她道谢时她表情细微的变化。

姜颜西不欲和林清月多说，上课铃已接近尾声，只剩细细的颤音。

她和林清月说了最后一句后，就踱步转身。

*

一转身，姜颜西眼神就凝在了盛景身上。

只见盛景有些散漫地站立着，容色出尘，目光悠悠望着她的方向，隐隐含着笑意，状态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姜颜西脚下的步子顿了顿，这样的小崽子，第一次见呢。

姜颜西眼珠滑了半圈，想起身后的林清月，神色了然。

男女主的感情线呀～

她走到盛景身边，有些好笑地说：“盛景，看够了没？要不要再看看？”

少年偏白的皮肤在一刻间，变得霎红，又很快转为煞白。

盛景感觉自己每一根汗毛都竖立了起来，手指紧紧掐进手心，眼睑颤动了一下，有些慌张。

小鬼发现自己看她了？

小鬼会不会开始厌恶自己？

他那般不堪，从小就是。

母亲不喜欢他，他的房间只是连弟弟三分之一都不到的杂物间，吃的穿的都是弟弟剩下不要的；亲戚不喜欢他，母亲亡故后接走了弟弟，徒留他一人跌撞流浪；颜西不喜欢他，把他当成没有痛感的玩物，放肆打骂玩弄……

小鬼会不会，也看不下他的不堪……然后离开，放回原来的颜西？

思绪像是一团没有整理的毛线，矫揉在一起，巨大的恐慌胀满了盛景的每一分血肉。

他动了动唇，想要解释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

盛景用牙齿紧紧咬着舌尖，感受到痛意，才能换回脑海的一丝清明。

眼前黑暗席卷而来，化不开的暗色抽去了他全身气力，他几欲站立不稳。

直到前面的少女回头，盈盈回首，带着暖意的声线徘徊他耳际：“盛景？”

“怎么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