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淦!”老唐踹了一脚摩托车的油箱,可这并不能让没有油的摩托引擎重新轰鸣起来。
这辆颇有车龄的二手摩托停在绿树环绕的公路边,被拧开的油箱盖掉落在地上,透过细小的孔望进去,只能看到粘稠的油液粘在金属璧上,而这些油液,连一小匙都汇聚不出来。
老唐回头走了几步,才发现黑色的油滴掉落在轮胎印的两边。
“我为什么要贪便宜!”老唐懊悔无比。
租的时候,车子是满油,租车店老板押金又收得少,还不要求他出示身份证明,于是他图个方便,就租了,可谁知道这台二手摩托小毛病这么多,油箱居然是打过铁补丁的,补丁还被他给抖松了,这也太娇贵了。
这下好了,他骑了一上午加半个下午的暴力摩托才从市区到这个位置,这种深山老林里,到底该怎么办啊。
他是跟着导航走的,一路上连路标都没看,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大致位置在哪里,那导航软件上也没标地名,只有路线图。
这荒山野岭的,他除了中午在那个小卖部吃泡面的时候看见几个骑自行车的哥们,根本没见过别的车和人。
手机也快没电了,似乎只有请求援助一条路,报警也可以,但作为一个游走在法律边缘的猎人,他不想和条子打交道,只能去请求民间援助,然而这需要昂贵的费用。
看着手机所剩无几的电量,他咬咬牙,还是翻出了电话薄里的一个援助号码。
这钱可不能省,如果等到手机没电他的请求还没发出去,那这档节目就得改名叫《荒野求生》了。
这时,他的QQ响了起来。
“我和师兄周五下午就能出校了,你现在在哪儿,我们到时候开车出来找你。”路明非的头像闪动起来,“赶紧上号,就等你了。”
两条信息先后发过来。
“你们...有车?有司机吗?”老唐打字询问。
...
“布加迪威龙,德国大众公司位于法国MOLSHEIM小镇的车厂出品,16气缸4涡轮增压...”芬格尔扯开雨布,银灰色的跑车暴露在阳光下,整台车遥控启动,车灯闪烁,发动机沉重的轰鸣声像是龙吼。
“1001马力,极速407公里,0至100公里加速只需2.5秒,这可是全球最快的量产跑车。”芬格尔像只公鸡一样挺起胸膛,“芜湖,起飞!”
布加迪的硬顶敞篷敞开,芬格尔蹦进去,坐在驾驶座,抓住方向盘酷拽拽地带上墨镜,路明非也蹦进去,坐在副驾驶。
“实在是抱歉,恺撒师兄。”路明非双手合掌,“今晚的宴会我可能没时间参加了,请放心,我们会小心对待这辆车的,一定会完好无损地把它带回来。”
“它现在属于你,你想带着它去撞路灯杆也好,卖掉也好,都和我无关。”恺撒说:“关于加入学生会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
“你是真正的精英,这个学院,终究要由最优秀的人来支撑!”恺撒的声音铿锵有力,“不过‘道不相同不相为谋’,如果你成为我的对手,那也是一件让人兴奋事情,我很期待接下来的校园生活。”
“哈哈...哈哈...”路明非干笑几声,“师兄你可真幽默。”
路明非觉得自己和这位金头发美型帅哥的脑回路有点对不上。
“那我们就先走了,恺撒师兄,有缘再见。”
“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能给我更多惊喜。”恺撒说。
“告别完了?那就系好安全带!”芬格尔冷笑一声,“抓稳了!”
轮胎和地面摩擦带起一溜青烟,布加迪仿佛脱缰的野马那样蹿了出去,芬格尔狂叫,单手持方向盘,把油门踩到死。
他是个狂飙的疯子,车载音响播放重金属摇滚音乐,他的身躯随着节奏不停摇摆。
“卧槽,你能不能开稳一点!”路明非大喊。
“别担心!这条公路上不会有人的!”芬格尔抓住路明非的手,“来吧!跟着节奏一起摇摆!相信你师兄的车技!我从悬崖上跌下去的时候,你还和你的小学女同学在泥巴地里玩过家家呢!”
“悬崖!”路明非指着前面大声喊。
“什么!”芬格尔头有节律地摇摆。
“我说前面是悬崖!”
“我看到了!”
布加迪一个惊险的漂移,如果车尾在往前十厘米,就可以和金属护栏来一次火花迸溅的亲密接触。
速度与激情,用这话形容那一瞬间再合适不过了。
银色的影子在公路上闪过,把所有的一切都甩到后面。
风吹得芬格尔的头发上扬,他叫得那么大声,脚死死踩着油门,好像停下来,就会有可怕的东西追上,把他撕成碎片。
路明非望着这个疯狂的男人,这是他最差的一次乘车体验,但他没有抱怨,只是戴上墨镜,和师兄一起狂叫。
路明非信任这个男人,在游戏中把后背交给他的时候,他会做好一切防守,他的游戏角色总是死在路明非和老唐的前面。
他们,在迎着盛大的阳光狂欢。
...
老唐的手机没电了,他靠在摩托车座椅上,把玩他没电的黑屏旧手机。
路明非和芬格尔说要来亲自接他,他其实只想问问,他们那边有没有司机有空过来载他一下,他愿意支付报酬,价格方面,私人来接不一定比援助机构要便宜,但不会留下记录,以防之后有什么蛛丝马迹牵扯到他的身上。
老唐把雇主分享的导航软件的下载链接分享了过去,路明非答应一声,说让他在原地等着,马上就来。
他躲在树荫下,抬头望天,天上一朵云也没有,像是蔚蓝的海。
夏日最后的蝉鸣声在耳边萦绕。
北美有一种十三年蝉,幼虫孵化后即钻入地下。
它们的一生绝大多数时间在地下度过,靠吸食树根的汁液生存。
到了孵化后的第十三年,同种蝉的若虫同时破土而出,在四到六周的时间内羽化、交配、产卵...然后死亡。
卵孵化又钻入泥土,等待下一个十三年。
老唐在麻将馆的电视上看过纪录片,十三年蝉在地下蛰伏十三年只为了那短短的几个星期,那是它们活着的唯一目的。
那他呢?他活着又是为了什么呢?只为了活着而活着吗?
他至今都没有搞明白这件事,但听到有人远赴千里要来开车接他,他忽然觉得,活着,似乎也挺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