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与火之王,他并非无敌,我会为你他的破开防御,一会儿你会看到一只转动着的眼睛,他的第三只龙眼,那是他的要害,瞄准的他的额头,用这枚子弹射击他。”校长说:“子弹只有一发,没有第二次机会,我相信你,路明非。”
“为什么是我。”路明非的手抚摸枪管,熟悉它的零件和重量,“我只在游戏里用过狙击枪,学院里有很多比我好的狙击手,比如苏茜学姐,还有曼斯教授。”
“因为你被选中了,要相信自己的血统。”昂热从西服的衣领口袋里拿出一张纯白的方巾轻轻擦拭他的大号折刀,考究的嵌铜木柄,弧形的刀刃。凹陷进去的血槽组成蛇形的扭曲纹路,“你是独一无二的‘S’级,只有你能免疫的我的‘言灵·时间零’。”
路明非看着这把古老的刀,看眼神就知道昂热校长和他是同类。
这把刀于校长,就像是楔丸于他。
“这就是我的武器,我的朋友梅涅克·卡塞尔用他折断的刀头为我打造了这把刀。”昂热收起方巾,折叠好放回口袋,转身下坡。
“交给你了,路明非。”
他慢步优雅地一步一步在石阶梯间行走,折刀像是胡桃木手杖,他仿佛是要去歌剧院看一场古典舞表演,而非是去斩杀龙王。
当校长走到最后一阶台阶的时候,路明非惊奇地发现这处空地的时间似乎变慢了。
发出嘶吼的龙类,火舌的跳动,还有风吹树叶的翻腾,都变慢了。
只有路明非和校长没有变慢,从瞄准镜里能看到龙类一张一合的眼睛,校长忽然迅捷地冲刺,在空地踏起泥石,接近被火焰环绕的龙类,高速挥动手里的折刀。
“路明非!”校长的声音在空气中炸开。
路明非的瞄准镜跟着校长移动,这一刻,他终于见识到一位屠龙英雄的英采,在没科学没有发展之前,他们就是这样靠着血统赋予的身体能力,带着必死的决心前去以弱胜强。
龙类的身边炽焰喷射,但速度很慢,就像是0.25倍速播放视频,火焰中有极小的缝隙,校长的关节扭动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从缝隙中穿过去。
他的腰部转动,连带着胯部和手臂一起旋转,龙类的两条手臂掉落,甚至连惨叫声都还没有发出。
青铜与火之王,明明是龙王,却与路明非昨天见到的强大生物截然不同,他的身躯脆弱得像是一张轻薄的纸片。
没有子弹和炮弹都无法轰开的鳞片,也没有比鱼雷还要快的速度,更没有能撞翻一艘军舰的力量,只有那金色的火焰把他包裹起来。
除了这层保护壳,他似乎什么也没有。
校长用刀锋在龙类的额头竖着切割,随机就闪动到龙类的背后,那只赤金色的眼睛在伤口里转动,金色的眼泪从伤口处溢出。
路明非的手贴着扳机,准星里出现了一只赤金色的眼睛。
那双匀净漆黑的眼睛还怔怔地注视着前方,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路明非又一次看清了那张脸,就是那个从游泳池里的扶梯爬来的孩子的脸。
路明非扣动了扳机,眼神冷峻,手没有一丝颤抖。
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很多时候,眼睛所看到的都与事实有极大的差距。
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龙类就错失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他更愿意相信他的同伴。
叶胜、酒德亚纪还有校长,他们都告诉路明非,龙类与人类是不共戴天的死敌,就连芬格尔提到龙类的时候,也会散发出煞气。
不相信同伴的人才是傻子,意气用事,一意孤行的人,在路明非看过的众多动漫里都只会引来事端,用脸去分辨一个人的好坏,是最愚昧不及的做法。
那枚贤者之石琢磨而成的子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离枪口,此刻一切都无法改变了,路明非放下狙击枪,看着那枚子弹在空中悠悠地飞行。
命中!龙眼爆溅出金色的血,那个龙类的身躯无力地倒在地。
世界又恢复了正常运转。
他没有挣扎,也没有发出惨叫,而是努力地把歪着的头摆正。
金色的火焰熄灭,他收起了膜翼,没有双臂的他甚至不能支撑身体再站起来。
“瞄准!”校长的声音在所有学生的通讯频道里响起。
从断臂伤口里流出的鲜血染红了黄土,那姿势好奇怪,龙类的双腿跪在地,整个身子匍匐下去,头紧紧贴在地面。
“这样...哥哥就可以挣脱枷锁了吧...”没人听得到他说话,他埋在泥土里的嘴角露出微笑,干枯的眼睛里挤不出一滴眼泪。
路明非忽然觉得那姿势好眼熟,佝偻瘦小的身影和另一个身穿白衣的白胖小男孩重叠在一起。
他回忆起那个在3E考试帮他做答卷的小男孩!
两张脸顿时被用来做对比,胖乎乎的白净脸蛋和那削瘦的脸型没有一点相同之处,除了...那双匀净漆黑的眼睛。
数百支枪口对准了空地里跪倒的凄惨龙王。
子弹滑入枪膛,撞针激发底火。
他意识到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了,他抬起头,望向山丘之。
他展开膜翼,像是在拥抱自己的死亡,那张脏兮兮的脸带着笑容。
“哥哥,他许诺了,许诺为我们释放枷锁...”
“以我的死作为赎罪,他和我立下契约...”
他的话语被爆雷般的枪声吞没,顷刻间,那具身躯被射成了筛子。
枪火把整个空地点燃,数以千计的实弹从山丘之倾泻,那个龙类的膜翼张开巨大的十字,他像是被钉在十字架的耶稣,平静地面对所发生的一切。
每个人都看着这一幕,最后一颗子弹离开枪膛,他的身体倒在地面。
老唐也看着,看着他的脸,龙类的身体破损得像是一具发生空难的坠机,没有一处是完整的,无数透明的弹孔,在失去那金色的屏障之后,他展开的膜翼的所有关节和粉末都碎成了粉末,掉落在四周。
那双眼睛里不再流动光辉了,变成了惨淡的灰白色。
龙类本来是看向另一边的,可却在开枪的那一刻转过来,望向这边,带着诡异的笑容。
老唐浑身发颤,他一下瘫软倒在地面,紧闭双眼抱住脑袋。
火焰、毛笔、砚台、山水画、残破的战旗...
这些东西不断地在他的视线里调换,他恶心发吐,像是去游乐园坐了一整天的跳楼机,脑袋胀痛。
恐惧在内心滋生,他大口喘气,汗如雨下。
朦胧的声音在呼唤他的名字。
“老唐...该死!这是战场应激反应吗!医生!医生快过来!”
罗纳德·唐,这个名字渐渐模糊。
他把踏入舞台的半只脚收了回来,重新回到了岔路口。
“好不容易有挣脱牢笼的机会,你就要这么放弃吗,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一个声音在诱惑他。
“你可以享受美好的人生,成为英雄被人们爱戴簇拥,失去他又怎么样呢?无数的美女,无数的崇拜者,他们只会呼喊‘罗纳德·唐’,为你开香槟,为你解开胸带的扣子。”
穿热辣比基尼的美女排成一列搔首弄姿,玉腿如林,一眼望过去全是白皙的丰满和美腿,一堆穿沙滩裤戴墨镜的潮男喊着他的名字,喷涌的黄色透明酒液从瓶子里喷涌出来。
他的脚步一点没停下,从簇拥中走了过去,所有靠近他的人都被火焰攀升,燃成灰烬。
“你不想要大房子吗?豪华的别墅,炫的跑车,佣人和美食,都唾手可得。”
他踩在了富丽堂皇的大厅里,水晶的吊灯,华丽的桌布和大餐桌,穿西服的侍者排着队把一样样菜肴端到餐桌。
金黄酥脆撒白芝麻的烤乳猪,涂抹奶油的蜂蜜蛋糕,烤得通红的波士顿大龙虾...
他迟疑了一会儿,继续往前走,火焰,把餐桌以外的地方笼罩,他快步穿过餐桌的位置,进入了下一个地方。
“你不想和他们一起打游戏吗?充满欢呼的夜晚,大杀四方的快感!”
一间狭窄的房间,潮湿阴暗,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方脑袋电脑,屏幕亮着光。
【是否加入‘大笨熊’邀请的对局?】
【是/否】
他坐在椅子,望了好一会,最后握着鼠标,切换出客户端,点击“开始”按钮,然后选择关机,屏幕逐渐黯淡,失去了光芒。
他推开门,离开房间。
踏出一步后,他忽然又停下,回到乱糟糟的床一阵翻找。
一块被油纸封着的饼,他默默揭开油纸,把饼放到嘴里一点一点咀嚼。
他的动作缓慢细腻,像是在吃什么难得的绝世珍品,
舌头把嘴角周围的饼馅全部舔到嘴里,再一次推开门。
所见的是一朵白色的茶花在粗瓷瓶中盛开,隔着那支花,白衣的孩子手持一罐墨笔伏案书写,一笔一画。
宣纸是某个人的脸,没有笑容,宛如一块冰冰冷冷的铁。
孩子讶异地抬起头:“哥哥,你为什么回来了?他难道骗了我吗!可怎么会...”
“我是自己回来的。”他摇了摇头,走到孩子的身边。
“死是什么?康斯坦丁?”
“死...就像是被封在一个黑盒子里,永远永远,漆黑漆黑......像是在黑夜里摸索,可伸出的手,永远触不到东西...”
“那真是一件难过的事情。”他轻轻抚摸孩子的头。
“哥哥,都怪我,要是我在争气一点儿成为合格的食物,你早就可以挣脱牢笼了吧...”孩子垂下头,委屈地说。
“不,康斯坦丁,你做的很好,是哥哥的错...”他牵住了孩子的手,“如果一个人死太难过,那就试试两个人吧...”
他期盼着你能忘掉他,去过新的生活,他从来没有为自己想过,因为他的世界里只有你。
可连世界唯一一个记得他的人都把他忘了,这未免太过残忍了...
“真的是笨得可以。”一个人恨铁不成钢地说:“明明有更轻松的路可以走,为什么非要给我增加工作量呢?一天天就只知道喊哥哥弟弟的,脑袋里都是浆糊吗!”
“如果换做是我,肯定会选择更轻松的路吧...”
悠长的叹息声回荡...
龙王诺顿,睁开了金色的竖瞳。
原来记忆一直在追逐着他,可他却不愿意接受。
当你找到我,我已经忘了你的样子,等我记起你的样子,你已经死了。
骨翼从他的血肉中挣脱,在脊背张开。
所有靠近的人的都被一股热气给震开,炽热的火焰围绕着他的身体升入空中,他的瞳孔里带着哀伤,注视着地面一个人的胖脸。
冰袋摔落在地,芬格尔瞪大了双眼,嘴巴大得可以塞下一颗大鹅蛋。
“龙骨十字,龙王诺顿,终于展露你的本尊了吗?”昂热冷眼立刀,“为什么不呼唤呢?你沉浸了这么多年的悲伤和痛苦,准备以何种形式发泄!”
“昂热,居然真的和你说的一样,诺顿隐藏在我们之中,还不动手吗?学生们都在那边,太危险了!”曼斯的声音从昂热衣领处别着的徽章处传来。
另一个山头的树林里,一架狙击枪的准星瞄准着诺顿的头盖骨。
“别着急,才苏醒的诺顿伤不到人,学生可不是温室里的花朵。”昂热不紧不慢地看向芬格尔魁梧的影子。
他注视着诺顿飞到悬崖边,收起折刀,走台阶,“注意支援我们的‘S级’,这场战斗,他才是主力。”
...
路明非不可置信地看着火焰缠身的老唐降临在他的面前。
“老唐...你这是什么模样...这是你的言灵吗?是什么超高序列的言灵对吧,可以让人长出翅膀,操控火焰在天飞。”路明非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话:“这一定是什么超厉害的言灵对吧?”
“诺顿,这才是我的名字,罗纳德·唐的人生,不过是虚假的泡影罢了。”那声音冷得和路明非的好兄弟一点都不像。
“你杀了我的弟弟,所以我来找你复仇了。”他从骨翼折断一根骨刺,“拔刀吧,路明非,我们的仇恨,唯有死亡能终结。”
那张熟悉的脸变得像是一位真正的君主了,带着不容否决的威严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