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坐在凳子上四处看。
这家拉面摊风尘仆仆,煮面的还是个老爷爷,一看就是老工匠精神了。
这种老街里的老店铺最有味道,他很喜欢这种地方,像是小学零花钱只有几块时,在学校门口吃的那种路边摊。
也许是回忆加了滤镜,他总觉得学校门口的那些炸物零食特别好吃。
大概喜欢的不是味道,而是那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吧。
他又有些想爸爸妈妈了,隔了好多年,一家人都没好好团聚吃个饭。
s级专员路麟城和乔尼微现在在干什么呢?
他真想去和爸爸妈妈见一面,哪怕打个电话也行,可他去问昂热校长也得不到消息,只是说是秘密任务,但是在寒假的时候,他又收到了一封信。
是妈妈写给他的,一只白色的小信封,没有邮票,更没有邮戳什幺的,背面封口烫着红色的火漆,这是一种很古老的封信方式,正面则是几个娟秀的手写字,“昂热校长转路明非收”。
也没有长篇大论,三三两两几句话。
妈妈夸赞他的成绩单优秀,说很想他。
她说她和爸爸干这件事情已经干二十年了,一旦离开,剩下的时间可能就来不及。
爸爸妈妈说他们会在路明非二十二岁的时候来参加他的毕业典礼,就把见面的时间约定在那个时候吧,到时候他们一定会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穿着盛装出现在他的结业典礼上,和他手捧毕业证书一起合照。
那个画面想想就令人感动。
路明非很期盼那一天的到来,他可以自豪地和爸爸妈妈说,他一个人也照顾好了自己,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
以后一家人就一起在世界各地旅游,空闲的时候就去屠屠龙,当那种浪迹天涯的秘密特工家族,等时候差不多了,再把康斯坦丁和老唐介绍给他们认识。
不是以龙王的身份,而是以路明非朋友的身份。
路明非的思绪飘到了远方。
他在树荫下细碎的阳光里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这条老街确实是一处很难得的净土,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行人少得可怜,在这么安静的地方,晒着春日午后的暖阳,不知不觉就会放松下来。
没由来的,路明非又想到了足不出户的绘梨衣大师。
她今天为什么会那么紧张地抓着自己的衣领呢?
是因为害怕吗?
怕“sr”会消失不见,怕“sr”不喜欢她,怕“sr”觉得她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还是怕外面的世界太过陌生?
陪她折折千纸鹤和小星星就她高兴的不得了,真的是太单纯了。
也就只有小孩子没见过世面才会喜欢这些,长大后,见过了世间繁华,她自然也就习以为常了。
路明非觉得她会对自己抱有好感,多多少少是他占了别人便宜。
他当然不会占用这种好感去做些什么,他只是希望绘梨衣大师的世界更宽广一些。
他希望绘梨衣大师能认识更多的人,而不是只局限于一个“sr”。
一个正值芳华的少女,应该有自己的好闺蜜,除了打电子游戏和看动漫,她还会和朋友们在奶茶店聊上一下午的八卦新闻,也许会有一个喜欢的男孩,总之她的世界不该那么小。
如果有机会的话,带她来这里吃一次面吧。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通过犬山贺的考核,顺利入学。
参加完葬礼,路明非三人就从犬山家告辞了。
源稚生和绘梨衣留在了犬山家族地内,被犬山贺邀请去私密的房间谈话。
本来源稚生那边是安排了人带他们去秋叶原购物的,但三人婉拒了这个邀请,恺撒和楚子航打算悄悄溜去玉藻前找一些资料。
路明非在路上看见了苏恩曦发的消息,就半途折返,以要去源氏重工周边探风为借口,溜到了这儿来。
拉面摊显然不是一个适合说话的地方,所以他准备待会再和苏恩曦、康斯坦丁慢慢商量。
苏恩曦也很明白这个道理,她和康斯坦丁都在吃面,早上坐飞机到日本来,差不多下午2点才吃上中饭。
人是铁饭是钢,美少女也是会饿的,也要进食和新陈代谢,至于康斯坦丁,虽然是龙王,但还只是幼生期。
按数码宝贝的算法来,他刚出生的婴儿时期能勉强等于一个滚球兽,现在嘛,顶多是一只亚古兽,吐几个火球就焉气了。
不过他毕竟是从究极体的战斗暴龙兽退化而来,危机时刻放几个大招还是没有问题,他的法术战斗力很强,但肉体很脆弱,达不到龙躯的强度,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成长,这要以百年为单位来计算。
“客人,你的冰可乐。”越师傅从小冰柜里拿出一罐肥宅快乐水,“需要吸管吗?”
“不用了。”路明非伸出手,冰凉的铝制罐头接触到手心。
他抬头一看,在汤锅上方发现了一个小电视,一些光碟从那狭隘的柜子里露出封面。
戴黑框眼镜,穿制服的女教师拿着教鞭,居高临下的眼神,丰盈的身材,胸前穿着黑色蕾丝内衣,衣服半开,上面用日语写着“浓厚”、“解禁”之类的词语。
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碟片。
老大不小的了,还喜欢看这些,身体遭得住么?
路明非默默收回视线,透心凉的可乐涌入喉管。
“老板,你今年多大了啊。”路明非闻着豚骨汤和叉烧的香味。
“我都八十多了,开了六十年的店,常客们都叫我越师傅。”越师傅把面投入锅中。
“八十多啦!”路明非惊讶地说,“这么大,身体扛得住吗?”
他多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这位外表看似年迈的老人身体里隐藏的、要把人刺穿的锋利架势。
好强的拉面师傅...
是混血种么?蛇岐八家的人?
路明非面色不改,心中却充满了疑惑。
金庸大师诚不欺我,最强的果然都是扫地僧,高手都在民间。
“这点程度,还是能坚持下去的。”越师傅笑了笑:“虽然生意淡薄,但总归还是有那么几个熟人,如果他们千里迢迢跑到这条街来,却没找到熟悉的店,大概会很失望吧。”
“越师傅如果退休的话,很多人就再也吃不到记忆里的味道了吧。”路明非在心中揣测越师傅的身份。
这种人绝不可能默默无闻,会和“”有关系吗?
“所以我想,能多卖几年就多卖几年。”越师傅在碗里放调味料,撒上盐、味精、鸡精,倒入酱油和特制酱料。
他的调味的时候不需要看瓶瓶罐罐的位置,伸手就能摸到正确的地方,动作娴熟,不像是临时伪装的,像是真卖了几十年的面。
路明非很平常地和越师傅聊一些家常趣事。
越师傅很健谈,说话风趣,谈起在拉面摊上发生的故事。
例如曾经有东大的穷情侣在他这儿求婚,还有大晚上开着宝马专门来他这儿吃面的客人...
细节生动,一点都不像是编的。
叉烧面端上来,浓郁的香味飘入鼻尖。
路明非滋溜滋溜地嗦面,面汤也喝得干干净净。
叉烧肉很大块,嘴里都塞不下,卤蛋也很入味,而且很嫩,一点也不老,面条劲道有嚼劲,很合路明非的口味,他深吸了口气后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一番畅聊下来,他倒不觉得越师傅是个坏人。
倒是有种熟悉感,像是...在和老年的苇名一心说话,但眼前的男人,却比苇名一心缺了些什么。
“感谢招待,我下次会再来的。”路明非把空荡荡的面碗放下。
“随时欢迎。”越师傅又开始收拾小摊了。
看样子这次摆摊是不会再有下一个客人来了,他麻利地擦桌子,把菜刀、案板、食材、碗都收好。
苏恩曦和康斯坦丁也吃完了。
三人离开这条老街,在苏恩曦的带领下来到一条无人的樱花道上。
三月初,枝头还只冒出翠绿的花骨朵,河面荡漾微波,湿润的空气迎面而来,很是清爽。
“就这儿吧。”苏恩曦坐在长凳上,风拂过她垂下的长发。
“老唐,你可以说话了。”路明非坐在一旁。
他的手伸入衣袖里,把贤者之石从魔动义手上取下来,递给了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一口一个哥哥的喊着。
“辉夜姬的屏蔽处理我还没做好,今晚才能完成。”苏恩曦裹着黑丝的腿交叠,“所以就在那家摊子里吃了,那里没有联网设备,辉夜姬监控暂时监控不到我。”
“我的手机不会有影响吗?”
“你的手机暂时被诺玛管理,辉夜姬并未取得权限,至于诺玛,你不是有后台么。不过你还是要小心,我是以游客的身份来到日本,和你这种卡塞尔直派专员的监视等级规格是不一样的,如果辉夜姬要针对你,短时间内,我恐怕帮不到什么忙。”
“我知道了,但是那家小摊的老板也不简单,是个强者,我建议你去调查一下他。”
“那个老头?”苏恩曦皱眉,“虽然我看不出什么,但你说有那就有吧,毕竟老板说他没下令的时候,我们就听你的指挥,我下来会去查一查的。”
“麻烦你了。”
“谈正事吧,你把我们叫来干什么。”
“有人想要杀我,但目前还不知道她的身份和她背后的人,是个能使用剑御的刺客,不过她已经死了,我把我知道的线索发给你。”路明非把和恺撒、楚子航讨论出来的结果和之前收集的线索发送到苏恩曦的手机上。
经过他们三人的判断,葬礼上摆着的尸体,大概率是犬山优香本人的尸体。
关节骨粗细,身高,痣的位置...等等和犬山优香都吻合,但终究还是没有脸,不能下定论。
“我希望你能调查一下猛鬼众。”路明非说。
“行,有结果我会通知你的。”苏恩曦点头。
“至于康斯坦丁,有空你就带他去周边玩玩吧,最好这次不需要他帮忙。”
长凳上,康斯坦丁正晃悠着小腿,和老唐说着他最近的事。
路明非揉了揉他的头,确实还是一个孩子啊,虽然表面的岁数很大,但心性和孩子差不多,老唐把他保护得太好了。
有机会让他出来玩一玩,肯定是好的,也算是一个保险,如果真的遇到需要战斗的情况,康斯坦丁会是一个很大的助力,至少比还在石头里的老唐强。
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唐能研究出从石头里出来的办法,他的卵保存得很完好,只要他能脱身,随时都可以破壳而出。
目前来看,还没有头绪。
但按老唐的说法,不会太久,就能研究出金蝉脱壳的办法。
...
犬山家。
犬山贺正襟危坐,源稚生和绘梨衣坐在他的对面。
“源稚生少主,我认为暂且还是欠妥。”犬山贺两手放在膝盖上,直视源稚生的双眼,表情严肃。
“犬山家主,那只是一个误会。”源稚生解释道。
他已经和犬山贺聊了好一会儿了,事情的经过都讲给了犬山贺听,关于路明非和绘梨衣之间的“矛盾”也无一遗漏。
他是真的很想今天能在犬山贺手底下过关。
这次机会错过,那绘梨衣去上学的日期必定会被无限制往后推,根除猛鬼众是个长期工程,不是一个月两个月就能做到的。
蛇岐八家和猛鬼众剧烈冲突的期间,绘梨衣定然不会有出门的机会,连带她出去吃饭都得取消。
绘梨衣正望着正殿里的字画出神。
源稚生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按理说,绘梨衣听到这个消息至少会有失落的表情,可她仿佛丝毫不在意。
她并不是傻子,她的心智早就发育成熟了,只是阅历不够,很多东西没见过,才会让人觉得她笨笨的。
就算社会经验再怎么不足,聊了好一会,她也该明白自己八成是读不了书。
以往源稚生答应她要陪她打游戏,却因为紧急事态不得不去工作时,就能很明显地从她脸上看到不高兴。
但现在却没有,她又恢复那副漠然的姿态,好像对外面的一切都不关心。
她不会是...下定决心要离家出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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