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这小子倒也坦坦荡荡,算是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
换做一般人遇见绘梨衣这种等级的美少女投怀送抱,恐怕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源稚生偷偷瞄了一眼绘梨衣,她还穿着堀越高中的制服,看上去很有活力。
绘梨衣一直作为秘密兵器被雪藏在蛇岐八家,作为上杉家的家主,她需要担任家族神社的神官职位,所以才时时刻刻穿着巫女服。
不是因为她喜欢这件衣服,那其实是家族强加在她身上的服饰,是她被“上杉家主”这个名号所束缚的锁链。
她本人当然不能理解这种事情,巫女服穿着比较宽松舒适,所以她也没有什么反抗的情绪,但私下里,裁缝们还是为巫女服做了很多改装,方便她着装,并且加了额外的衣服包,用来装她的那些小玩具。
她从来没有自己选择衣服的意识,就像她被作为棋子一样,任由蛇岐八家的会议安排去处。
过去源稚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绘梨衣的力量确实太危险了,让她肆意行动,是一件很不负责的事情,她在孩童时期就用“审判”的力量杀死了很多无辜的人。
她只是对那些人说话,那些人就死了,她自己都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源稚生自认为是一个能贯彻“正义”信念的人。
但他的正义,是属于大多数人的正义。
如果一辆火车的轨道前方出现了两条岔道,一边绑着1个人,一边绑着10个人,在没有更好处理办法的情况下,他会选择让火车碾过1个人的那边,牺牲少部分人的幸福,来成全大多数人的幸福。
他自己也属于这少部分人之内。
老实说,源稚生一点儿都不喜欢“源家家主”这个职位,如果有人能接替执行局局长的位子,他一定会高高兴兴地官帽摘下来,给恩人一个大大的熊抱,然后扬长而去。
说起来有些没有志向,他最大的愿望是去法国的天体海滩卖防晒油。
在阳光正好的沙滩上,抱着防晒油的箱子向一个个路过的美女们推销他的产品,太阳出来就去卖货,天黑了就窝在海边小屋里看小电视,听海潮涨落的声音。
不用想明天要去杀谁,也不用锻炼武技,每天就躺在床上一觉睡到自然醒,然后去沙滩上看美女,在一天天悠闲的时光里消磨余生。
东京对他其实是个牢笼,但他牺牲了自己的幸福,把自己束缚在牢笼里。
有时候想法和行动并不能一致。
就像你明明很爱她,想和她在一起想的不得了,可最后还是选择了一个人,独自承受这份痛苦和想念。
源稚生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爱而不得的人,去法国卖防晒油,是他遥不可及的爱。
纵使他曾经私下网购各种防晒油来研究它们的紫外线透过率和性价比,也始终不能下定决心离开,只能在工作的闲暇,稍微幻想一下那副光景。
彼得帕克的叔叔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源稚生知道,他如果走了,造成的将会是很多人的悲剧。
所以他也是如此对待绘梨衣的,以绘梨衣的自由为代价,换来更多人的安稳生活。
直到半年前,他的这个想法都没有改变过。
若不是那一晚,绘梨衣像是孩子一样和他分享那些古怪地笑话,他大概还会固执地贯彻“正义”。
妹妹的眼睛里变得有光,偶尔还会笑一笑,这是明明件好事,但源稚生的内心却十分愧疚。
被绘梨衣叫着哥哥,他却做不到一个哥哥该做的事情。
家族马上就要和猛鬼众开战了,结局到底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蛇岐八家不一定会是最后的胜者,就算胜了,可能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危机时刻,绘梨衣又该何去何从呢?
也该为绘梨衣思考后路了。
大约一两年前源稚生就有这个想法,但一直没有付诸行动。
他想的是给妹妹准备一个韩国的假护照,再伪造一个身份证明。
如果有一天家族面临了无法处理的危机,他就把绘梨衣送到韩国去,之所以选择韩国是因为那里到处都是整过容的女孩,绘梨衣天生丽质,在千千万万的漂亮女孩中就不会那么显眼。
他并不想带着绘梨衣上战场,他和老爹会守护着家族到最后一刻,但他希望妹妹能去更安全的地方,无关大义,这是私人的爱。
这当然是要秘密去准备的事情,源稚生只和老爹讨论过这件事,但终究还只浮于纸面的计划,没有一点实质上的进展。
而且还有个问题,绘梨衣没有一个人生活过,也没看过外面的风景,她怎么能照顾好自己呢?
生活会被弄得一团糟的吧,吃饭都会变成一件难事,需要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去看护她。
这时候源稚生就想到了路明非。
倘若路明非在学校里对绘梨衣动手动脚,他一定会把路明非从“值得信任的人”里排除。
但路明非并没有,相反,他表现出来的都是正直的一面。
论战力,路明非在源稚生认识的人中排得上前列,哪怕是自己面对出现在玉藻前里的死侍群,也不一定能处理得有路明非那么好。
论人品,路明非亲自和他对过刀,刀法中展现出的风骨虽然遍布风霜,却坚韧不阿,从这两天学校里安插的眼线提交过来的报告来看,他在人品方面显然是过关的。
论人际关系,路明非和绘梨衣也在网上认识半年多了,两人相处的很自然,绘梨衣很喜欢他,和他玩得很开心,在他身边,绘梨衣也能保持情绪的稳定。
有一个人能劝住绘梨衣,这很好。
倘若要把妹妹托付给一个人,最合适的人选就是路明非,几乎不可能找到一个人比他更合适。
转念一想,在这场战争中,如果蛇岐八家赢了,那以后就再也不需要“上杉家主“的力量,如果蛇岐八家输了,也需要找后路把妹妹安顿出去。
源稚生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
总有种嫁女儿的感觉,莫名地让人不爽。
其实绘梨衣真的和路明非谈恋爱倒也没什么,感情能顺利发展的话,终究会走到那一步。
路明非除了家境差一些,各方面都是个很不错的妹夫,而且家境差也不算缺点,哪怕是亿万富翁,在蛇岐八家的体量面前也不够看,最重要的还是感情。
把绘梨衣交到他手里,源稚生也能放心。
但就是很不爽。
源稚生再度叹气,一口饮尽杯中酒。
等绘梨衣的上学体验卡到期后,就约路明非单独详谈一次吧。
到时候把能说清的全部说清,说不清的也没必要去说,那些事情,让他背负就好了。
至少,要让妹妹,成为获得幸福的大多数人。
源氏重工门口。
晚宴结束了,源稚生和绘梨衣亲自送路明非三人组到门口。
“r,拜拜。”绘梨衣举起本子。
“恺撒师兄和楚子航师兄也拜拜。”她把本子翻了一页。
“拜拜,明天学校见。”路明非招手。
恺撒和楚子航也礼貌性地道别。
“樱,送客人回酒店吧。”源稚生摸了摸绘梨衣的脑袋。
“是,少主。”樱点点头,不知何时又换成了一身黑色的制服,英姿飒爽,像是一位专业的女特工。
三人坐上迈巴赫,源稚生则是领着妹妹回房。
东京半岛酒店离源氏重工并不远,车程大约5分钟,很快,路明非三人就回到了套房。
路明非去厕所洗了个脸,对着镜子伸懒腰。
吃饱喝足后就容易变困,今天的晚饭挺棒的,他虽然不懂鱼肉的评级,也不清楚2米长的现抓金枪鱼是什么概念,但吃起来味道不错。
还有河豚肉,第一次吃河豚肉,味道确实和其它鱼肉不一样。
听说这玩意处理不好就是剧毒,每一个能处理河豚的厨师都需要经过严格的考试,并且在料理完工后,厨师会作为第一个品尝者,倘若没有处理干净,他们自己就会是第一个死的人。
还真是危险的食物,路明非虽然喜欢吃美食,但对河豚这种毒物实在是称不上喜欢,所以只是浅尝一下。
其它的寿司,烤鱼,和牛啥的,倒是吃得很爽。
“真可惜,老唐你吃不到饭,少了一大乐趣。”路明非很遗憾地说。
“以后会有机会的。”老唐说:“我感觉我稍微摸到了一点思路,或许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能出来了。”
“那可以啊,到时候我来帮你换纸尿布。”
“想什么呢,真要找人换我也只让康斯坦丁帮我换,你有多远滚多远!”
“你可真无情。”
“懂的都懂,不懂的我也不必多说。”
“算了,不谈这个了,你今天的活动时间还剩下多少?”
“大约2小时。”
“差不多,时间应该足够,那就准备出发吧。”路明非拍了拍肩膀,老唐便不再出声了。
大厅中,恺撒正在绘制地图。
他一脸凝重,右手握笔,在一张铺开的大纸上挥斥方遒。
楚子航的表情也非常凝重,他低垂着头,双手搭在桌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纸面。
“呼,完成了。”恺撒如释重负般地呼出一口气,“我们去过的地方我都下过标注了,这里是大厅,这里是30层,休息室在这里,醒神寺在这里。”
楚子航并未说话,表情更加严肃了。
路明非也好奇地凑过去,一堆乱七八糟的黑色线条出现在眼前,几个地方加上了红色的注释。
“恺撒师兄,这是毛线团吗?”路明非问。
“这是地图。”恺撒说:“不用疑惑,源氏重工的内部结构就是这么复杂,到处都是弯曲的隐藏通道,我采用了立体的画法,如果是平面截图,你就能看到一个类似蛛网的分布图。”
“这怎么看也都是毛线团吧。”路明非把纸拿起来,眼睛瞪大,瞧了好一会儿也瞧不出名堂来。
他们今晚决定偷偷潜入源氏重工,去找寻那座大厦里可能存在的秘密。
恺撒在那里待了几个小时,一直在释放镰鼬,探查源氏重工的地图。
本来路明非以为有了地图,他们就能像进入自己后花园一样进入源氏重工,但就凭这张毛线团的素描,今晚的旅途恐怕不会那么轻松。
还是叶胜的“蛇”好用,发出去的都是电信号,可以直接把电信号传输到诺玛的主机上,生成3的立体图,这样就不用自己找路了,诺玛能为他们分析出最优秀的潜入路线。
“这确实是源氏重工的地图。”楚子航开口道,“早在战国时期,日本人就会这种建筑方式,防止忍者的暗杀和手下的叛乱,大名在自己的天守阁中修建密道。在极寒地区的一些军事基地也会采用类似的建筑技法,他们在地下用通道组成通道网,透过这些通道,你可以到达每一个地方,如果是外来者闯入,就会被错综复杂的通道给迷惑。”
听着楚子航这番话,路明非想起了黑天鹅港。
当时中尉带他去冷冻库找食物时,就绕得人头晕。
“那怎么办,我们是今晚去,还是等地图完善了一些再去。”路明非问。
“今晚去吧。”楚子航说:“我大致能看懂这张地图,而且岩流研究所在源氏重工的地下,我们今晚至少要去那里探查一次。”
“那带路就交给你们了。”路明非把纸卷起来,交给楚子航。
“我已经把地图记下了,不用它了。”楚子航淡淡道。
“卧槽,这就记下了。”路明非惊讶道。
他看了一遍只觉得头大,完全看不出这些杂乱的线条有什么逻辑,只觉得像是小孩子的随手涂鸦之作,没想到楚子航不止看懂了,还记在了心里,真是恐怖。
面瘫师兄简直就是一个精密的人形电脑,又酷又冷,少女杀手的称号非他莫属。
“我有过目不忘的能力。”楚子航指着自己的眼睛,“血统觉醒后,只要看过一遍的东西,我就可以记下来,这张地图是用一种特殊的绘图方式绘制出来的,你看不懂很正常。”
“师兄你这是在安慰我吗。”路明非哈哈道。
“你才是组长,要做心理工作也是你给我们做。”楚子航说。